終是撐不住笑了，笑裡含著淚，淚裡帶著笑，蓅煙已經不敢再看康熙的眼，低著頭，抹去淚水，笑道：“那小我常說我膽量小，見了誰都怕。”

“誰都不是。”

“天上銀河轉，人間簾幕垂。”蓅煙吟誦道。

蓅煙朝他笑了笑，月光映在他的臉上，目光炯炯，神采英拔。她道：“我冇有讀過書，又算是讀過。有小我教我念過這句詩，還教我臨摹趙佶的《楷書千字文》。他每日都逼著我鈔繕經籍，要磨我的耐煩。皇上若感覺沉悶，不如寫幾頁經籍，當真能磨性子。”

“那小我？誰？裕親王嗎？”

蓅煙縮卷著身子靠著若湘手臂，“那音樂聽起來好可駭，你不怕嗎？”

“叫你胡說八道！”蓅煙擰了把若湘的腮幫子，跟若湘半打趣半當真：“我是漢女，你見過哪家的親王娶漢女做福晉的？再說了，他何時待我至心了，不過是一時奇怪罷！若我真同他出了宮，入了他家的院子，他一定會把我當回事。”又唇角勾畫出笑靨，淺淺的，“隻要玄燁在宮裡，我哪兒都不會去！”

皇後病薨翌日，康熙為嫡子取名胤礽，且下旨立胤礽為皇太子。此舉嘩然，乾清宮殿前跪滿了滿漢大臣，皆言：“愛新覺羅祖宗家法，生前不立皇太子，請皇上三思！”康熙慚愧本身未善待皇後，因而大怒，避於西暖閣不見任何大臣。幸有太皇太後出麵，召眾臣往慈寧宮細談，立儲風波方纔停歇。前朝後宮局勢動亂，康熙龍心甚憂，整日整夜的看摺子，每天敬事房的人端來綠頭牌子，他連瞧都懶得瞧，便揮手命人退下。

小桃紅嚇了大跳，趕緊命人端來熱水奉養天子擦拭。等天子上了早朝，她又尋了空去了趟慈寧宮，把天子夜間盜汗一事奉告了太皇太後。至午膳後，便有太醫領著太皇太後的旨意往乾清宮給康熙診脈，且開了三副藥材，請天子連用三日。

她熟諳南謹，乃刑部的大臣，康熙的親信。

蓅煙第一次見到康熙的時候，康熙恰是在禦花圃弄月。

蓅煙緊緊的攢著...攢著...到底鬆開，承諾著卻步退去。

南謹身穿朝服，不苟談笑，“臣入夜後便往坤寧宮查案，定不負聖命。”康熙點頭，“皇後血崩一事對外皆稱難產，你在同僚跟前也要做到滴字不漏，明白嗎？”

康熙去慈寧宮拜見過太皇太後，並未坐肩輿，許兩個寺人跟著徐步回宮。方纔與太皇太後商討了皇太子教養的諸多事件，康熙表情甚差，他夙來喜怒不形於色，隻是沉著臉，藉著弄月的名頭，嚴肅赫赫支開侍從，單獨立在一偏僻處埋頭養神。

“去吧。”康熙語氣淡淡，幾近冇有任何起伏。他低頭望著小小的麵龐兒，總有似曾瞭解之感。或許，在很早之前就見過她吧，畢竟她在乾清宮當差。

已是蒲月半的氣候，春暖花開，明月照彩雲。蓅煙昂首望著漫天星子，想起那年康熙為了逗本身高興，雪夜在枕霞閣命人堆火烤肉，亦是星光爛漫，亦是明月如盤。明顯影象如新，可在康熙眼裡，已是遺落的宿世舊夢。失神中，模糊傳來靴聲及怒斥聲，蓅煙循名譽去，透過月洞門，瞥見有兩盞明黃的宮燈從遠處角門顛末。

那小我...就是你啊。除了你，闔宮的貓貓狗狗她都怕。

天將將擦黑，若湘吃了晚膳，往荷包裡藏了兩隻饅頭，朝屋裡喊：“蓅煙，你快點兒，等入夜了，路可不好走。”宮裡畢竟死了人，坤寧宮徹夜響著哀樂，主子們在靈前哭過倒可關門睡大覺，宮人們可還要四周走動。又不好說“撞鬼”之類的話，隻隱晦的講“路不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