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疇前說要庇護小螞蚱的承諾,現在,卻落在她的庇佑下。
夏紗握著衣裳,站在繩前發楞,啪的一塊皂角扔到她頭上,“竟敢偷懶!想受罰了!”,老嬤嬤惡聲惡氣的罵道,對中間四個洗衣裳的宮女道,“本日你們都歇著,把這些都給夏紗洗,洗不完不準睡覺!!”,
夏紗每日會偷聽身邊的宮女說話,知她過的好便足了,其他時候,隻要一不足暇,她就會拿出隨身照顧的針線包,低頭繡荷包,如許的日子,比起在浣衣局,好上很多。
夏紗低著頭,不敢到處張望,隻模糊記得月室殿本是空置的,想來是有哪位小主得了皇上恩寵,特地賜了此殿。
夏紗跟著孫公公走到月室殿,陳舊的浣衣局衣裳,長滿凍瘡的手和耳朵,數條裂縫,凍的快爛掉了,頭髮微亂,臉上印著鮮紅的巴掌印,呼吸沉重,伴跟著偶爾的咳嗽,“好了,在此候著罷”,孫公公鄙夷的看了眼,甩了浮塵,蘭花指一點,轉成分開了。
夏紗托人探聽過,自先帝薨後,冷宮的妃子都斥逐了,新帝體弱,長寧宮夙來空置,隻要兩位老嬤嬤守著,除了前些日子惹了聖怒的鈺妃,是頭一個貶到冷宮的妃子,但鈺妃性子暖和,不至於苛待小螞蚱。
夏紗神采蠟黃、蕉萃,身形肥胖,剩下皮包骨,咬牙捧著很重的籃子,手指頭腫的跟蘿蔔樣粗,這雙手曾經工緻的能夠繡出最邃密的衣裳圖樣,現在卻日日浸泡在冰冷的水裡,做洗衣裳這類粗活。
夏紗放動手裡沉重的衣裳,重重喘了幾口氣,望著地上幾大桶的衣裳,不快道,“你是用心刁難我?”,“敢頂撞!反了你!你還覺得你是公主中間的一等宮女麼?現在你不過是個浣衣宮女!”,老嬤嬤氣沖沖走來,抬手一巴掌扇過來,手勁大的把夏紗拍倒在地。
“現在我過的很好,皇上禦賜名字,青溪,封溪朱紫”,青溪製止夏紗的話語,托腮說道,彷彿在回想甚麼似的,緩緩說道,“皇上思念鈺妃,夜裡到長寧宮一敘,誰知皇上醉酒,出恭後竟找不到處所回了”,青溪低聲笑起來,眼眸波光熠熠,
青溪眉間戾氣漸生,抬手捏住夏紗的下巴,留長的指甲嵌入肉中,一字一句說道,“我說過,小螞蚱死了!你覺得我帶你到這裡是為了舊情?我是為了折磨你!”,
“夏紗,你那筐衣服洗好了冇?磨磨蹭蹭的!”,老嬤嬤的聲音喊道,夏紗鬢髮微亂,垂下幾綹,隨便順到耳後,經曆夏季冰水的雙手,長滿了凍瘡,紅腫破皮,正把衣裳絞乾,放到籃子裡,籌辦晾起來。
一年後
“溪朱紫”,隻聽的兩側宮女紛繁施禮,夏紗低頭跟著施禮,隻見到一襲散花水霧綠草裙掃過身邊,熟諳的水綠色裙襬刺得夏紗眼眶生澀,眨了眨眼,兀自站著不動。
“姑姑若喜好,他日夏紗再繡個送你”,夏紗收線尾,低頭咬斷線頭,如緞的荷包,繡著月下的溪邊青蓮,熠熠水光的溪麵,蓮葉伸展,根莖搖擺,蓮葉邊立著紅蜻蜓,彷彿吹上一陣風,便是蓮葉起伏,蜻蜓振翅,繡工邃密,栩栩如生。
“把那些晾好後,再把這些也洗了”,老嬤嬤頤指氣使的說道,不過是個浣衣局的管事,昔日在夏紗麵前,哪次不是低聲下氣,決計奉迎,現在卻到處刁難,夏紗曉得,公主逐她,這輩子都隻能留在浣衣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