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安感覺本身輕飄飄的，彷彿睡著又彷彿一向隻是半夢半醒，唯獨緊拽著她的那點溫熱，讓她漸漸有了下落，吃力的展開眼，燭火的亮光又讓她眯了眯眼睛。

靖安模糊想起，上一次這般，還是她喪身大火那一日，謝謙之陪著她在屋子裡待了一整天，從日出到日落，再到下一個日出，他都未曾闔眼，直到扛不住未止。明顯不該是如許啊，明顯籌算冷眼看他痛苦掙紮，求而不得的，明顯……

“謙之……”字句恍惚在她唇邊。

他抱得她更緊了，緊的她身上都有些痛了，靖安冇吭聲。她實在很清楚，再冇有比現在更清楚的了，她冇感覺驚駭，此時卻有些不忍了。藥徒勞的喝著，大夫在謝謙之的對峙下換了一批又一批，太醫，估計這會兒也在內裡兢兢業業的待命吧，她已經乏了。可謝謙之……

是啊，這麼多年啊。

這場景竟是這般的似曾瞭解，靖安伸脫手，即便多年養尊處優，他們身上也都有了光陰的陳跡，唯獨這雙手，從當年到現在，他再未放開過。

老者拱拱手，低頭無法道：“老朽無能。”

從慶熙四年到元康八年，阿羲伴了他二十五年。

露水帶著夜的寒涼在淩晨滴落，衛逸聞聲門吱呀一聲翻開，先生站在熹微的晨光裡，神采恍惚，而一貫挺直的後背竟有些佝僂了。

他的後事是衛逸措置的，因此除了衛逸，也冇有人曉得，先生是服毒他殺。

“先生，您不去嗎？歸去見見家人也好啊。”衛逸勸道。

開初，是他謹慎翼翼的把府邸建在公主府中間，栽滿了她喜好的桃花。她踏青他便藉口保護，她禮佛他便溫馨伴隨在側，看她為先帝後，為衛顏點長明燈。他做了衛逸的先生，不過是多個來由過府，便利一點一點蠶食她的餬口罷了。她的圍棋一年比一年下得好了，多好，把她教的這般超卓，冇了敵手就隻能來找他了。她的長命麵都被他包了，一年複一年，他想為她做一輩子的長命麵，陪著她白頭。

許是午後的陽光太暖，她的神采竟是那般溫軟，語氣舒緩：“是啊，應當會的吧。”

樹碑那日，先生在長公主墳前，幾次形貌著碑上的筆跡。

寒露，雨一向鄙人，沙沙響個不斷。樹下積水泊下落葉，輕飄飄滑過他的倒影。

“先生……”突破寂靜的是闊步走來的少年，秋雨浸濕了茶青色的圓領袍，他英挺俊朗的臉上難掩焦灼，三步並作兩步超出世人，走在了廊下那人麵前。而令衛逸絕望的的是先生彷彿冇有聽到他的話普通，始終低沉著眉眼，這讓他模糊有些不安。

先是一聲輕嗤，而後衛逸眼睜睜的看著門在他麵前關上，眼裡儘是震驚，

不是冇吵過，不是冇針鋒相對過，他們深知相互的把柄與缺點，也曾經刺痛到鮮血淋漓。隻是他終究學會了悔怨與讓步，刺痛她，遠比被刺痛更痛，在謝謙之深知這一點以後，他在阿羲麵前就再冇了勝算。

“阿羲，你我，畢竟成了兩不相乾的人。”

可她終究又在他身上看到了初見時阿誰身如修竹，溫潤如玉的少年，阿誰她無怨無悔愛過的謝謙之。

謝謙之記得，那日他握的她手生疼，但終究也隻能罷休了。

那年，他平匪負傷返來，觸目一片冰冷暗中，心中苦澀至極。可厥後聽巧兒說，靖安是在黑暗中坐到他安然返來，纔去睡的。他便感覺再多的不甘與苦澀，都漸突變成酸澀的甜。謝謙之感覺，書言做的最標緻的一件事就是娶了巧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