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是中秋的前一夜，八月十四。

實在如許的爭論，多是小孩氣頭上的話，當不得真。但被宮女寺人聽了去，傳入好八卦的臣子耳朵裡，便對將來有了奪嫡之爭的測度。

“至公子……從不與人說這很多內心話。”

與方亦飛從小一起長大，到了這一刻，卻得針鋒相對。唐玉苦笑了一下，歎了口氣，正要坐下，屋外驀地風聲大動，有一黑影直飛入戶。

他驀地昂首，看著司空幸：“張大人來南俊前，可曾叮嚀過甚麼？”

司空幸道：“確切如大皇子所料。二皇子對外宣稱要與大皇子爭皇位。可因他勢單力薄，以是要藉助窩闊軍之力，在神州大瑛的北荒翻開一道衝破口。”

舒棠一臉赧然，嘿嘿地笑：“我下一回攢銀兩買衣料，鐵定給爹爹你買最好的。”

司空幸心中一沉。他昂首看著雲沉雅的側臉。還是雲淡風輕的神采，可卻有絲絲入骨的寥落。司空幸道：“至公子切莫憂心。”

司空幸愣了愣，半晌冇言語。

雲尾巴狼又回味無窮地添了一句：“這類下三濫的體例，隻要我使得出。不然小時候吵了那麼多次，我也冇法回回贏他。”

北荒的爭戰，是入秋時開打的。大瑛北伐軍的副將軍是英景楓。

“不會。”雲沉雅斬釘截鐵，“他便是要與我爭天下，也會堂堂正正地爭。這類下三濫的體例他使不出。”

司空幸見狀，卻不由地勸說：“還望大皇子恕部屬多言，倘若二皇子這是詐敵之計便也罷了，可如果他真要以此對於大皇子……”

說來奇特，景軒景楓小時候同住宮裡的兩年，大要上，一人孤傲寡言，一人溫潤隨和，都不是輕易起爭論的性子，可他二人常常湊在一塊兒，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

“唐家方家之人，本就樹大招風，誰冇有個自保之策。方家善易容，會使暗器。你爹孃卻一向想將家業傳於你，因你從小善使雙劍，劍在手，唐家內近乎無人可敵。可你恰好倒是個與世無爭的性子，將基業讓給你大哥不說，常日裡做出副喜好弓箭的模樣。平凡人是韜光養晦，你倒是真無所謂。”司空幸看了他一眼，把雲沉雅的話一字不落的說出來。

舒棠將攢著的銅板勻了出來，又破天荒地問她爹討了十兩銀子。第二日，她買了一塊好錦緞，牙白光彩風清月涼，說要親手為雲官人做衣裳，合在嫁奩裡一起給他。

方纔那爭光影是把一對雙劍，是司空幸從屋外拋來的。劍動手中，唐玉心機沉浮。

“救楓兒？！”雲沉雅一愣，倏然從椅子上站起，“說清楚！”

早些年，英景楓雖單獨離了宮，但他二皇子的身份，倒是朝廷重臣間心照不宣的奧妙。昭和帝的兩位皇子，皆是奇才天縱。這廂任景楓為副將軍，一是因他確有韜略；二是但願他的身份能鼓勵士氣。

雲尾巴狼聽得一笑：“這來由不錯，能讓窩闊人信他。”

“至公子有幾句話要帶給你。”司空幸筆挺地站在屋前，“你這脾氣，可惜了你天生一雙使劍的手。”

司空幸不言。

“至公子……”

可現在雲沉雅問起，他卻瞞不住了。

“張大人說，此番我軍兵力不敵窩闊，二皇子此番兵行險招，若能比及救兵且能撐疇昔，若等不到救兵……”

他步至窗前，抬開端。天上一輪明月再過幾日就圓了。雖是眾星拱月的大皇子，可中秋佳節，他隻真正過了一次。當時年紀很小，白日比武時，景楓失手傷了他。夜裡，小小景楓便捎來兩壺桂花釀，彆扭請他喝。那一年，兩兄弟對著八月十五的月，說了很多話，喝了個酩酊酣醉。平生頭一回醉酒，平生頭一遭暢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