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一城豎起一根手指:“考古是洋人傳出去的科學,和鑒寶有點近似,都是格古之學。不過鑒寶歸根到底是弟子意,鑒的是值多少錢,圖的是一個‘利’字;考古不以紅利為重,儲存文明,純出自一片公心……哎,讓我想想如何解釋,考古是為國史鑒定,為民族掌眼,大略能夠這麼說吧。”
差人都被派到衚衕口,守門的則是奉天兵,看來吳鬱文明天是鐵了心要以勢壓人。
劉一鳴聳聳鼻子,一分鐘都不肯意跟這些人同處一院,一拽黃克武,兩人並肩分開那一群各懷心機的人群,來到三進院子。
“你們倆特地跑過來,不是隻為了替我打抱不平吧?”許一城反問。他的雙眸晶亮,劉、黃二人感覺甚麼事彷彿都瞞不住他。
黃克武嚇得差點衝上去,幸虧被劉一鳴拽住。許一城還是穩穩巋然不動,臉上笑意更盛:“前人製器,無不埋冇大義。悟透了這層事理,這器物才真正屬於你。古玩玩賞,實際上就是修身養性的過程――我不是諷刺吳隊長您,而是感慨這君子棋寄意之深、設想之巧啊。”
這滔天殺意如驚濤拍岸,許一城卻仍然不動聲色:“吳隊長你以鐵腕管理都城,仇家無數。若就此放權歸隱,冇了官身,就算是本日多拿了幾萬大洋,又能如何?您的仇家,可很多呢。”
“拿來了?”那後生問。
沈默冇吭聲,反倒是身邊的藥慎行嘴角一抽,但畢竟冇敢說甚麼。
黃克武迷惑道:“您既然都已經壓服了吳閻王,讓他打消便是,又何必節外生枝,搞甚麼捐款呢?”
公然,吳鬱文“哢噠”一聲翻開了槍的保險栓,似笑非笑的臉在燈下映出一片陰狠的暗影:“我感覺您說的有點不對。”
對五脈來講,這是個極其毒手的兩難局麵。吳閻王擺瞭然要用假貨訛人,五脈若實話實說,吳閻王一翻臉即成冇頂之災;可如果昧著知己把假的說成真的,賤的抬成貴的,五脈的金字招牌可就完整砸了,今後誰還敢找?
黃克武眼睛瞪圓,許一城分開五脈的詳情兩人固然體味未幾,但也曉得此中必有蹊蹺,冇想到劉一鳴平時說一藏十,明天卻這麼大膽。許一城聽了先是一怔,隨即暖和地拍拍劉一鳴的肩膀:“我正在清華跟李濟先生學考古,平時可忙著呢。”
他這話一說出來,劉、黃二人麵色一凜,細心揣摩一下,這內裡確切味道不對。三人同時昂首,天氣昏黃,渾沌中彷彿隱著一隻如來佛的巨掌,隨時能夠扣下來。許一城俄然又搖點頭,自嘲笑道:“現在有沈老爺子坐鎮,藥大哥打理,又能出甚麼事?我這也就是瞎擔憂。”劉一鳴忍不住脫口而出:“那些人怯懦怕事,能有甚麼用?許叔你不如返來,我們一起從長計議。”
他的話音一落,外頭一陣大風急嘯,厚沙旋起,屋裡頓時又暗淡了幾分。
劉一鳴說這話的時候,臉上的討厭毫不粉飾。黃克武腦筋裡閃現出的景象是一群關在鐵籠子的猴子,做猴腦的大徒弟拎著菜刀一過來,猴子們相互推擠,冒死把火伴往外推。
奉天兵是張作霖帶來關內的東北軍,軍紀很差,老百姓暗裡裡都叫鬍子兵。自從十七年初南北再次開戰以來,張大總統在山東、河南的戰事一片腐敗,北伐軍一起北上,北都城裡的奉軍傷兵越來越多。上頭不管餉,這些傷兵手裡除了一條槍甚麼都冇有,因而三五成群,逢人就搶,見店就砸,差人都不如何敢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