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我?”
自敬安王府被焚後,這是他第一次光亮正大地進入歸樂都城。
酒入愁腸,更添愁意。
但現在內心再如何哀思,也不能不顧大局,想著身後代人的存亡隻在何俠一念之間,何肅忍痛低頭道:“恭請雲常駙馬領軍入城,王宮各殿已經騰清,供雲常駙馬利用。”
進了城門,熟諳又陌生的感受向何俠狂湧而來,這座陳腐的都城是他出世生長的處所,他曾玩耍遊走於柳巷,策馬歡娛於大道。
脊背上傳來非常的感受,何肅曉得坐在駿頓時的何俠正居高臨下地諦視本身。半晌,聞聲頭頂上一個熟諳的聲音緩緩道:“我們當年一同讀書,曾聽先生說過,亡國之君若要示其誠意,凡是會甘為勝者下役,執鞭隨鐙。不知大王對何俠……是否真有誠意?”
身邊一名親信親兵應道:“是。”上馬接了過來。
好笑的是到了本日他才明白“萬分謹慎”那四個字,是如何沉重。
何俠騎在頓時,王旗陪侍,親兵簇擁,何肅帶著一乾降臣沉痛地跟從在後。
落日暗淡,空庭蕭瑟。
工夫不忍逗留,感喟而去,暮靄沉沉,覆蓋六合,侍衛們無聲無息,在四周添上燭火。
紅綢綠緞和各色絲幔纏繞上焚跡斑斑的柱石,頂風招展,舞出一庭殘暴。
何肅雖滿腹苦衷,但事已至此,也冇有甚麼放不開的了,死尚不懼,還怕一杯酒?舉杯道:“乾。”抬頭飲下,一股辛辣直下喉頭。
國冇了。
四周讓貳肉痛得幾近發瘋的頹垣敗瓦,滿是此人所賜,他卻在這崇高的舊地,擺宴與之對飲。
他悠長地吐出一口氣,似在答覆何俠,又似在自言自語,“招降信中言明,隻要我情願獻國後他殺,會保全我王族中兩人道命。不幸天下父母心,為了紹兒,我他殺又有甚麼不成?而第二個想要保全的人,我左思右想,到了最後,我想用性命來護住的,竟然還是她……”
他報了深仇,博得了一個國度,卻不曉得能把這個天大的好動靜奉告誰。連耀天公主,都已不在了。
何肅不解地昂首,覺得何俠另有刁難。
雲常雄師,像一頭方纔睡醒的龐大野獸一樣,緩緩進入歸樂都城。
怎會不明白?
思及宿恨新仇,看來本日何俠不但要他的性命,還要將他置於人前各式熱誠。
何俠捏著酒杯,沉聲道:“我要謝你。”
要健忘疇昔,竟是如許難。
在雲常雄師閃亮的鋒刃下,城門遲緩而沉重地一寸寸翻開。
“你明白?”
“世事難料,對嗎?”何俠悵但是笑,問何肅,“你曉得我為甚麼要邀你喝酒?”
何肅聽了,低頭看著悲傷痛哭的老婆,端倪裡透出一點點暖意,低聲道:“我本來為了樂震造反的事恨透了她,囚禁她以後,有好幾次我差點下王令命她他殺,在雲常駙馬的招降信達到前,我乃至還想著,是否要在我死之前殺了她……”
歸樂王後持壺,低眉斂容,靜坐一旁。
昨夜之前,她還感覺他們伉儷已形同陌路,但現在,心窩卻彷彿被鐵棒搗碎了似的,痛不欲生。
歸樂大王何肅,攜王後以及歸樂眾臣,去冠赤腳,步出城門。數不儘的歸樂百姓怯生生地跪下,被兵士們用長矛攔在大道兩旁,噙著眼淚,苦苦壓抑著抽泣聲。
“進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