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幾句話,讓醉菊胸口狠惡起伏,彷彿唯恐本身意誌不堅,不敢稍移目光,緊緊直視娉婷。
“明淨與否,已不首要。”楚北捷目光決然,沉聲道,“她縱使真的十惡不赦,也還是我的白娉婷。”
“醉菊……”娉婷的眸子終究當真地落到她臉上,“你想說甚麼?”
癡情若遇家國事,莫非竟真無一寸安身之地?
風雪茫茫中,眼底下死寂般的彆院深處,藏著娉婷。
“不可的。”
“我不但要讓她心碎……”何俠眼底,印出黑暗中彆院逸出的點點燈火,咬牙道,“我還要讓她對楚北捷,心死。”
他頓時工夫自幼了得,此時已發揮了渾身解數,策馬疾走。但竟然還是有人騎得比他更快,竟能策馬從半途插入他的騎隊,與他並肩,迎著吼怒的冷風喝問:“但是鎮北王楚北捷?”
他的娉婷,是一隻要著彩色翅膀的鳳凰,等著一個頂天登時的男人,將她的手接過,今後夫唱婦隨,遂她的心願,清閒天涯。
月出來了。
貳心急趕路,唯恐華侈一分一秒,連拔劍的工夫都省了。
東方,是楚北捷的歸路。望不見東去的筆挺通衢,那被山林隔著,被何俠的兵馬隔著,但娉婷卻從未曾擔憂它們會禁止楚北捷的腳步。
也曾明月下,她楚楚不幸,他和順似水。
但等閒奪了她的心的人,倒是楚北捷。
醉菊微滯,低頭思考半晌,猛地一咬下唇,血腥味從齒間溢滿口中,沉聲道:“女民氣裡也很清楚,這孩子的身份對東林將是多麼首要。何俠手腕多麼短長,女人毫不能懷著王爺的骨肉落到何俠手中。”此話斬釘截鐵,說得毫無餘地。醉菊向後一轉,捧起放在桌上的一碗尚帶餘溫的藥,端到娉婷麵前。
身後,從都城帶來的精銳留下一千過於怠倦的兵士,其他兩千,連同臣牟帶來的一千七百人,共三千七百騎。
沉掌一推,將信使逼得隻好跳起,翻身落到路邊。
蹄聲如雷,滾滾鐵騎,踏破江山。
娉婷凝睇東方。
“我不敷美。”
“冬灼,你的聲音,既悲且沉。”何俠沉聲問,“你感覺楚北捷能趕返來?”
“我是琴伎。”
言猶在耳。
“你莫非在為楚北捷趕不返來而憂??”
他十五年的侍女、玩伴、知音,陪他讀書,看他練劍,鼓著掌喝采的娉婷。
猖獗的思念,刻骨的憂心,這類天國般的煎熬,隻會在親手擁抱了那薄弱的身子後,纔會停止。
娉婷目光觸到那黑黝黝的藥汁,下認識向後退了一步。
何俠烏黑的雙眸,突然深沉,深埋的扭曲的痛苦被毫不包涵地翻起,絕然的光芒一掠而過。
楚北捷容色穩定,接了過來,竟看也不看,順手往身後一扔。
身後的小桌上,深黑的湯藥已涼。
不料那人是則尹部下最得力的乾將,技藝不弱,雖被楚北捷製住後領,卻倏然橫空彈起,避過被掀上馬的了局,一手伸入懷中,將一向收藏的則尹的親筆信箋遞上,快速道:“獻計毒殺王子的人是何俠,並不是白娉婷。此信是我家大將軍親筆所寫,可為白娉婷女人洗刷冤情。”
她將藥碗放在桌上,撲通一聲跪下,給娉婷重重磕了三個頭,不發一詞,起家便掀簾子出門,跌跌撞撞跑入側屋,一頭伏在小床的枕頭上,慟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