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姬在他身邊斂衽跽坐下來,看著他將空了的藥盂置回案上,這才略微放心了些。
“稟將軍,事出俄然,眼下仍未查探清楚。但,以其作戰的章法來看,該當是鹹陽那邊聲援的人馬。”年青的裨將垂首長跪在堂下,恭謹應道。
“武信君那邊,自昨夜秦軍突襲起,便斷絕了動靜,至今未有音信。”
兩日以後,一封奏報被送到了項羽案前——
“將軍,該用藥了。”他聞聲抬眼,卻見一襲蘇芳色楚錦襦裙的虞姬,正拂了帳帷,捧著隻小食案走出去。
見尚能參戰的兵士已大略集齊,項羽鐵槍一挑,便挾著那一身蓋世膽氣與悍勇,率前驅馬持槍殺入敵陣當中——眸光是嗜血的狠厲,遇神殺神,遇魔殺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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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目對視,兩人同時沉默了一瞬……是嗬,經此一事,身邊的其彆人,已不儘信得過了。
室中一靜,項羽眉峰皺得更緊——如許的奇軍突襲,叔父那邊,想必同他們一樣毫無防備,不知麵前又是如何的景象?
“將軍既不怕,阿虞又何懼?”少女清越的嗓音透著幾分鋒利的冷冽,字字落音,帶著一股錚然之意。
她手中簡樸的黑漆朱繪小食案上,置著隻盛藥的銅盂,甫一進帳子,便驀地彌散開了滿室貧寒的藥香。
“旁人,畢竟不那麼放心。”靜了片時,她抬眸看向他,語聲清越,卻微有些緩凝。
項羽神采滯了片時後,目光沉默落向案上那隻藥盂,彷彿頓了頓,方纔輕聲問道:“你親身去廚下煎的藥?”
可端莊人家女兒自小該學的針黹女紅、烹調庖廚之類,倒是丁點兒也冇人教過的。
氛圍中滿盈著濃厚嗆人的血腥味兒,異化在雨天的濕氣中,裹挾著疆場濺起的灰塵泥槳分外悶窒,的確另人有些作嘔……但,縮在項羽懷中的少女,卻再顧不得其他,隻用儘了渾身的力量緊緊擁住此人,耳中傳來他刁悍有力的心跳聲,然後,莫名的心安。
他眉峰驟蹙,卻未言語,隻是放開了她手腕轉而拿住了那五根纖指,然後另一隻手將她的衣袖悄悄向上捋開,而後,不由得目光驀地一緊——
年青的將軍忽地縱聲而笑,端倪飛揚,伸臂一把攬了她在懷中,就勢翻身上馬,一身鐵胄,銀槍白甲。
少女微微豎了纖眉,佯怒的威脅裡卻儘是嬌嗔密切。
項羽眉峰微軒,持續垂眼看著案上的奏報:“你且下去罷,令營中弟兄好好休整一番。”
“阿虞,你莫過分勞累了。”看著她眼底重重的青翳和有些慘白蕉萃的神采,他不由得眉峰又是一軒,道。
“嘶……”右腕被攥住的一瞬,她卻吃痛似的,驀地倒吸一口涼地,固然死力啞忍,麵色卻已瞬時泛白。
“啊!”一聲痛極的驚呼,倒是發自項羽身前的那名秦兵,就在火伴的刀刺中了這個悍勇無倫的敵手,兩人都不由自主鬆了口氣的刹時。年青的項氏將軍倒是趁隙驀地發力,手中那杆銀槍突然格開了攔路的大刀,霸道悍勁地向前一劈,直取敵方咽喉——一股鮮血自被生生劃破的頸間噴湧出來……
“諾。”裨將十二分恭謹地執禮一拜,這才退出帳外。
驀地,一記銀寒的光芒劃過麵前,她看著那道刀光險險自他頸邊掠過——眼下這名秦兵,彷彿非常毒手!
“此次是阿虞頭一回做這些,天然笨拙得很,待今後熟稔些天然也就好了。”她彎了唇,眸子裡泛上清淺的笑意,突破了僵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