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握得很緊,緊得我的手微痛,我抬頭看向他的側臉,往平常掛在唇邊的那絲似真似假的笑意彷彿被夜風吹涼了很多。發覺到我的目光,他微側過甚,低下來看我,淺笑問道:“如何了?”
“裴相過謙了。曹仁廣明知裴相成心留那幾個賊寇鞠問,卻倉促讓人將賊寇送走,不是做賊心虛又是甚麼?這曹仁廣為官不仁,官方對他多有牢騷,他雖多次欲湊趣我父王,卻從未得逞過。此次竟轉而對裴相動手,真是自找死路。”劉綾不屑地輕笑一聲,幾句話將曹仁廣推下深淵,又拋清了南懷王府與曹仁廣的乾係。
裴錚……
我心頭一跳,手驀地生硬起來,他安撫著輕拍我的手背,唸完了那一整首詞,而後道:“你自小不喜詩詞,這一首詞所言為何,怕也是不曉得的。”
他沉默了半晌方道:“我光榮,你挑選的是我。”
“裴大人莫不是也想效仿蘇家一門忠烈,為國捐軀,生前立於朝堂,身後掛在牆上。”我下認識地要撫袖,摸了個空,纔想起來本身斷袖了。裴錚這時也看到我閒逛在半空的半幅袖子,伸手托住,低頭細看了一番,眼底閃過恍然:“方纔去過船尾了?”
他反問道:“你逃那麼快做甚麼?”
裴錚識相改口:“好,是我跟在你身邊。”
“裴錚。”我輕聲開口。
我也隻是榮幸熟諳他夠早罷了。
“嗯?”他亦輕聲迴應。
裴錚長歎一聲,意味深長笑歎一句:“陛下,你老是喜好難堪微臣。”
提步欲走,卻感受雨意忽止,抬頭便瞥見展開的一紙天青。衣袂悄悄相擦而過,蘇昀自我身後走來,輕聲道:“下雨了,謹慎著涼。”
我一把揪住他的衣衿,將他推倒在牆上,踮起腳尖吻他的唇畔,到此時方恨二人身長差異,唯能在氣勢上賽過他。
“裴錚……”我尷尬地問出那句話,“你不怪我操縱你來忘記他嗎?”
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啊……
他的手拂過我的鬢角,落在我的後腦勺,發覺到他的氣味俄然逼近,我微怔著抬開端,唇上忽覺一點微涼的柔嫩。
那些被忘記的回想,在夢裡驀地清楚起來。
他輕撫我的發心,唇角微揚,低頭笑道:“吾皇,萬歲,千萬歲……”
裴錚眼角微彎,回道:“你這番偷溜出京,擺了太上皇一道,莫非不算報了仇?”
我將那張字條扔進江中,見上麵字體完整恍惚,垂垂沉入水底,又將之前寫好的字條放進竹筒內,裝好後拍拍白鴿的後背,它點了點腦袋,又咕咕叫著飛走了。
“啊?”我回過神來,把目光從蘇昀身上收回,對上裴錚扣問的眼神,忙笑著回道,“還好。”
我撫了撫它的後背,從它腳踝上腰間抽出小竹筒,翻開後取出內裡的字條一眼掃過,隻要短短兩句話——萬事俱備,隻欠東風。
蘇昀立於船頭,背對著我們,此時船順風而行,江風自他袖底蕩了個圈,托著衣袂翻飛,本該是天藍色的長衫,竟模糊盪出了水色的苦楚。
這一夜睡得極是安穩苦澀,梳洗罷,我推開窗戶,見窗台上一枝綠葉橫斜,露水在翠綠的葉心轉動,煞是明麗敬愛,彷彿這一夜春雨過後,夏天便真正來了。
他說:“我身上衣服濕了。”
他本是極和順一人,卻因我而變狠變強,變成我不喜好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