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太累了，這一覺睡得很實，俄然一陣天崩地裂的巨響，隻覺四周海湧吼怒而至，世人一齊從睡夢中驚醒過來，天井中的海水暴漲，四壁門洞皆被淹冇，兩艘被拖上“蚌墳”的小艇也都浮了起來，我揉了揉眼睛，擔憂小艇被水流沖走，從速叫世人上船，正這時，就聽天井外銅甲鏗鏹，不斷於耳，好象殿中射日的青銅軍人神像，都俄然活了過來，渾身銅甲摩擦碰撞，朝我們圍攏過來，並且聲音麋集難以辯白數量，毫不但是我們在射日銅殿裡見到的那幾十尊青銅巨人，彷彿是一隻成千上萬的青銅雄師開端在海中重生，千軍萬馬踏水而出，青銅碰撞與海水湧動之聲異化，也不知是軍聲如潮，還是潮似軍聲，但這震耳欲聾的響動格外令人顫栗膽怯。

明叔自稱蛋民，固然從未真正在海中采過蛋，但他精於變亂，長年在海上做犯警活動，熟知海事，對蛋民的技術和各種掌故來源，的確比那些真正以此為生的蛋人還要熟諳，我察顏觀色，知他所言不虛，不過心中有些不覺得然：“這就比如是古時候說的屠龍之術，底子冇有實際的用處，現在老蚌都被捕殺得近乎絕跡了，它們所需的儲存環境又非常特彆，海底那裡另有需求用屍鬽才氣引出來的老蚌？”

明叔說這些東西既然教我們撞見，都是托了漁主的洪福，乾脆都帶歸去，將來再想到南海采蛋，全都派得上大用處，現在本地的天然珍珠都被采儘了，珊瑚螺回鄉的也未幾了，能夠在幾百年間都一定再有成形的月光亮珠了，不過這些古物都是海底遺存的青頭之祖，用不上還能夠變賣出去，也是一樁不小的繁華。

“屍鬽”平時不能見水，遇水就會展其形骸，耗損陰氣，這類原始而有效，並帶有幾分險惡殘暴和奧秘色采的采珠之法，隻把握在於疍人的先人手中，連龍獺之輩也不會製作“屍鬽”，隻能以平常的死者磷膏異化魚珠為媒，對成形的蚌精則毫無體例。

明叔抹了抹額頭上的盜汗，道：“你阿叔這參謀天然不是白當的，彆看你們摸金搬山的妙手，向來搜山剔澤履險如夷，可在海上就不懂采蛋的掌故和端方了，固然在七十二行裡都是憑技術用飯的，但隔行如隔山，以是你們不曉得這女屍和短劍是做甚麼用的，在蛋民眼中，這可都是祖宗留下的神物。”

我始終覺得“漁主”是傳說中海裡的龍王爺，卻見明叔等人誠惶誠恐，竟對那螺殼中的女屍如此恭敬，實在不知他們這三個蛋民想做甚麼，形煉修道之人，身後飛昇化仙，留下的屍身稱為“遺蛻”，莫非這軟如爛泥的女人皮郛，便是“漁主”的遺蛻不成？

世人聽罷明叔所言，無不心中忐忑，望著腳下堆積的螺蚌甲骸，彷彿都能聞到一股血腥的氣味，蚌病而生珠，在水下餬口千百年，與人有害，卻常常慘遭搏鬥，恰是“匹夫無罪，懷璧其罪”，不但是人之貪慾，就連那些鮫鱗之屬的海怪，也常自捨命追逐海珠，求之不倦，歸墟遺址中的蚌殼雖多，從古至今這麼多年來，為南珠喪命的蛋民水族數量，恐怕更多上十倍也還不止，難怪明珠皆取月之精華，實是因為陰氣附著難消，這股陰氣乃至能夠使古屍駐顏千載，不知古時那些對南珠貪婪無度的達官朱紫，若曉得每一粒姆指蓋大小的明珠，都是無數蛋民魚龍性命換來的，還敢不敢再隨身配戴賞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