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笙姐姐幫她洗好澡,又幫她穿好衣服,牽著她的手去到堂屋。她看到她爺爺被蓋著臉抬頭朝六合躺在堂屋中間。兩條長凳子架起門板,她爺爺就睡在門板上,頭頂上方還點一盞油燈。村裡死了人,在冇入棺之前都是這麼放的。她看著她爺爺身上那件破襤褸爛打滿補丁儘是血汙的道袍,又再扭頭看向站在她身邊牽著她的手看著她的曉笙姐姐,她俄然發明一件很詭異的事:她的夢與實際堆疊了。
莊曉笙聽到內裡的聲音,從躺椅上起家。
路無歸眼巴巴地看著老太婆,心說:“你是收襤褸的嗎?”她的眼角餘光瞟見她爺爺有動靜,一扭頭,就看到她爺爺坐了起來,然後又身子一挺倒了歸去。路無歸:“……”
莊曉笙的神采一白,憋了好一會兒才憋出兩個字:“不消。”回到剛纔的躺椅上躺著,睜著眼睛熬到天亮。
院子裡打牌的人俄然又有了聲音:“五餅!”“啪”地一聲麻將拍在桌子上的聲音,又說了句:“唉,手如何這麼酸呢?”
路無歸嚇了一跳,在內心大呼一聲:“你媽,好狠!”
路無歸站在浴室裡用塑料瓢舀著水往身上澆,聽著內裡的喧鬨聲和動靜。她聞聲村裡的這些人籌措著把她家的門板拆了下來,把她爺爺用門板抬進了堂屋。莊保國找到莊富慶籌議讓莊富慶幫著把她爺爺的後事辦了,莊富慶讓他老婆拿卡去鎮上的農行取兩萬塊錢返來辦喪事,又再籌措人去買豬、買老材、壽衣、請人做靈房等忙得團團轉。她還聽到有人群情說許道公這把年齡了,按理說應當是喜喪,可這突遭非命,大凶,算不得喜喪甚麼的。內裡一團亂糟糟的,讓路無歸愈發地冇有實在感,卻又認識到她爺爺彷彿真的歸天了。
“冇事冇事,建生開打趣!”
下認識的設法讓路無歸從速退得遠遠的,然後又發明那老太婆竟然站在了睡在躺椅上的莊曉笙的中間,起碼有半寸長的指甲正抵在莊曉笙白白淨淨的脖子上作勢要掐莊曉笙。
本來昏昏欲睡的路無歸,打盹一下子就冇了,她像是一下子驚醒了似的,鬼使神差地轉頭朝身後看去,一眼看到有一個身材矮小的瘸腿老太婆走了出去。那老太婆先是抬眼朝躺在門板上的她爺爺看了眼,然後又看向她,問:“你爺爺的東西呢?”
“滾!你才邪性!半夜半夜的你想恐嚇誰呢你!”
路無歸感到非常奇特:哪有半夜半夜跑到她家來問她爺爺的東西的!
莊曉笙今後退了步,背靠在那被拆了門板的門框上,目不轉盯地看著那筆挺地躺在床板上的許道公,對路無歸說:“你去把你爺爺蓋上,另有那凳子……”
他們七個一走,這裡就隻剩下路無歸和莊曉笙,四周頓時墮入一片死寂。
她幾近是前提反射地撈起家邊的長條凳子就朝這老太婆掄去。
或者說,她覺得是夢的那些究竟在不是夢?
路無歸感覺這老太婆有病,半夜半夜跑到她家來讓她把爺爺的東西給她,她又不熟諳這老太婆。
路無歸趴在桌子上看著莊曉笙,問:“曉笙姐姐,你被嚇著了呀?昨晚爺爺冇返來的,不過我想著頭七這幾天他總得有一天返來看看吧。他嚥氣的時候眼睛都冇閉的,還是我給他合上的,這叫死不瞑目對吧?他死不瞑目必定是心願冇了,心願冇了就還會返來找我。”她看到曉笙姐姐的神采青青白白的一陣變更,就閉上嘴不再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