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爸用一件不穿的舊衣服裹了二丫，抱著已經冇了呼吸的二丫往野山坳裡去，她緊跟在她爸的身後扛著一把鋤頭，走了大抵四非常鐘纔到野山坳。野山坳被齊腰高的荒草波折封得嚴嚴實實，零散地長著一些不太高的樹，看起來格外的蕭瑟和暮氣沉沉。她爸就在野山坳地最內裡的路邊挖坑。沙石土質，很不好挖，幾近隻能用鋤頭颳著地刨坑，坑挖起來很慢，一米多長的坑，挖了一個多小時才挖了不到一尺深。

她第一次看到二丫的時候，二丫被她爸的深灰色中山服裹著，暴露隻要她爸拳頭大的腦袋，皺巴巴紅十足的，眼睛閉成一條線，看起來格外不幸。

莊曉笙站在門前，看著朝霞劃破拂曉的暗中將曙光灑進院子時竟生出彷彿隔世之感，彷彿這院子裡的白日和黑夜屬於分歧的兩個天下。她不曉得二丫是不是因為所謂的“要等爺爺返來”強撐著的原因，夜裡的二丫格外精力，那雙眼睛透亮得格外惹人眼，待雞鳴聲響起，大抵是曉得這一夜已經等不回爺爺，整小我都委靡了下去，待天剛泛亮時，人就已經趴在桌子上睡著了。

多年來受的教誨讓她向來不信賴鬼神一說，關於夢遊也有科學的解釋，包含二丫以後學會說話和走路，她都以為是許道公一遍又一遍一次又一次教誨和練習教出來的，以及跟著春秋增加智力也會跟著生長。很多天賦腦部發育不好的孩子經過後天培養練習是能夠獲得很大的改良的。不過，大抵是因為二丫夢遊加上這處所是蓋在之前的道觀上，又是扒了很多無主舊墳的基碑當建材的乾係，使得這處所和二丫總跟鬨鬼的傳言扯上乾係。

過了好多天，她才聽到她父母說許道公返來了，許道公前幾天不在家是抱著二丫去縣裡的大病院給二丫冶病去了，還說二丫當時冇死，隻是休克。

很多人圍觀。她聽到圍觀的人說，一支比巴掌還長的針從肚子打進胎兒的腦袋裡，胎兒就死了，再引產下來——

天剛昏黃亮，做飯的人就來了，沉寂了一夜的院子才又有了人氣。

她媽朝右邊脖子一指，說：“這兒，四條清清楚楚的血印子，誰抓的？你是不是跟二丫打鬥了？”

她小的時候，家裡隻要她一個女兒，父母對於隻要她這麼一個女兒總感到不安，一向想要再生一個。到她九歲那年，她媽媽終究懷上了。那是在打算生養抓得最嚴的九十年代，家裡為了再要一個孩子，她媽躲在家連門都不敢出，連人都不敢見。爺爺過世，家裡辦喪事，十裡八村的親朋老友、村裡的鄰居都來了，她媽那八個月大的肚子再也藏不住。等她爺爺的喪事過後，計生辦的人上門來了。家裡窮，辦她爺爺喪事的時候就已經把獨一值錢的豬賣了，還欠了債，到計生辦的人上門時，家裡已經拿不出一分錢也借不到錢去交那超生罰款。那天她放學回家，看到她爸媽哭著求著，最後她媽被計生辦的人強行拖去了鎮病院，她爸跪在病院的院子裡叩首求他們……

她站在病院的走廊上，聽到她媽在產房裡收回嘶心裂肺的大呼聲和大哭聲，計生辦的人走了，鎮上獨一的婦產科大夫翻開門出來講孩子打了針引產下來冇死，還是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