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亦風呆呆地看著他消逝的方向，冬夜濃黑一片，像是一塊巨大的硯台，堵在人的跟前，將人和前麵的本相隔絕開——袁哲霖他到底在想甚麼？

程亦風皺眉思慮：樾、鄭之戰勢在必行。不過誰勝誰負，還是未知之數。玉旈雲兵馬不敷，兵權也來的名不正言不順，身邊另有兩個向來跟她反麵的老將，即便讓樾軍攻陷鄭國，他們也成了怠倦之師。到時固然能收編鄭國的降軍，但恐怕樾人並不敢差遣降軍來侵犯楚國。既然是如許，目下在北方持續加固堡壘，練習軍隊，對樾軍有所威懾，應當就充足。而更首要的，是要製止在火線百姓中形成發急，乃至影響出產。如此，即便真要開戰，火線已有充分的籌辦，能夠速戰持久，若不開戰，火線井然有序，安居樂業。這纔是進可攻退可守的戰略。

從戎部一片靜悄悄的時候，哲霖張了張內裡，走到程亦風身邊，道：“大人，下官有一事相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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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正為此頭疼，”程亦風道，“這上麵所記錄的，大到貪汙瀆職，小到打賭宿娼，無所不有。公然如白神甫說大家都是罪人。但話又說返來，人誰無過？程某本身暮年也流連花街柳巷……”才說到這裡，俄然想到本身和符雅該是未婚伉儷的乾係，竟然坦言暮年的風騷佳話，不知符雅會否介懷，因紅了臉。

那張氏就在後院的雜物房裡住著，她是個低眉紮眼的婦人，麵有菜色，頭髮枯黃，身材薄弱得彷彿一陣風就能吹走。很難設想如許的人如何從故鄉千裡迢迢來到都城。待哲霖表白了程亦風的身份，又略說了來意，這婦人就“撲通”跪下，將“冤情”重新到尾說了一回，跟狀紙上寫的相差無幾。她的嗓音沙啞，兩眼通紅，約莫不知為這事流了多少眼淚，最後叩首如搗蒜，請程亦風必然要替她作主。

公孫天成嗬嗬笑著，也登上塔樓，瞭望守歲的都會：“記得之前大人曾經來這裡給特彆貧困的人家送過佈施銀子，見他們的屋子特彆陳舊，還脫手幫他們補葺。這會兒黑沉沉的，倒辨不出來是哪幾戶。”

“請大人替我們申冤，為我們做主！”老佳耦哭道，“我們的兒子叫人打死了，媳婦來告狀，又叫這個狗官害死。這另有天理麼！”

“甚麼？”程亦風一驚，想起起初崔抱月和哲霖會麵，言語之間對哲霖當上武林盟主以後激發武林動亂非常不滿。但崔抱月顛末大青河一役行事已經慎重了很多，應當不會光天化日之下率眾打擊官府衙門。這到底是出了甚麼事呢？

“大人不是無地自容，”公孫天成道，“聽大人詩裡的意義，是在朝廷中感受無處容身，是不是？老朽比來有些私事常常不在家中，未能及時替大人排憂解難。傳聞袁哲霖又開端興風作浪了，是也不是？”

公孫天成搖點頭：“大人是被袁哲霖一步一步引到這條路上來的。或者不如說，自從老朽跟隨大人，大人就老是一次次遲延著，直到被仇家逼上死路，再從絕處求生。若大人早些反擊，也不會落到如此境地。”說到這裡，又歎了一口氣：“大人須得曉得，不是每一次到了絕處都能逢生的。固然大人是一心想要為民造福，不肯華侈時候在勾心鬥角之上。但是大人也要曉得，宦海當中，一不謹慎就會被浪頭打沉，那樣，再有多少大誌壯誌也難以實現了。文正公就是個好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