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姨娘就掩口嬌笑,“媽媽您開甚麼打趣,這兒又冇有老爺的換洗衣物,就算有,秦姨娘都下不來床如何奉侍呀。”她玩味地一攤手。
“那我們快走吧,老爺還冇用晚膳吧,遲了菜都涼了。”莫姨娘就像一隻歡愉的小鳥,蹦到八老爺身邊,托著他的胳膊將之拽了起來,回身就要拉著八老爺出門。
這下子連床邊坐著的趙姨娘也噗嗤一聲笑出來。
她用心把調子拉長,“您從貢院出來還冇有梳洗吧,不幸見的,秦姐姐不懂大師禮數,也冇服侍著老爺梳洗,不如到奴家屋裡去,正有現成的熱水,等老爺鬆快鬆快再來看望秦姨娘不遲呀。”
莫姨娘就輕視地哼了一聲,“鄭媽媽你雖年紀大,倒是剛進府的,不懂我們世家的端方,秦姨娘方纔小月,老爺金尊玉貴,怎能留在這裡,衝撞了可如何好?”
這鄭媽媽長得粗手大腳的,一看就是乾慣了粗活,叫人望而生畏,八老爺身邊的侍從都要比她細皮嫩肉些。
八老爺又轉頭看了一眼,隻見秦姨娘半張臉隱在絲帳後,暴露的那一隻水汪汪的大眼睛,飽含著密意,切切地望著他,彷彿他就是她全部生命的力量,他刹時又感覺不捨。
秦姨娘卻窩在床裡生悶氣,這一個兩個的,徐娘半老,孩子都滿地打醬油了,一進屋就管她叫姐姐,真是不要臉。
莫姨娘眸子子一轉,就又往床前湊了湊,柔聲道,“姐姐莫要多心,我們本是一樣的人,服侍老爺,親親熱熱的,豈不很好,姐姐固然多歇息,莫要鑽那牛角尖。”
誰跟你是一樣的人!你不過是個販子婦人,我但是官家後代,秦姨娘悄悄腹誹,卻有苦說不出。
“姐姐呀,你但是老爺心尖尖上的人兒,就算是為了老爺,你也要打起精力來呀。”莫姨娘抽抽泣噎香肩顫栗,胸前也在一起一伏,彷彿如那蟹黃灌湯包,適口的湯汁在晶瑩剔透的皮中湧動,拿筷子戳一戳薄皮一抖一抖像跳舞。
八老爺立即就要跳起來,皺著眉磕磣著臉,恨不得立即將身上的衣服脫下來丟得越遠越好,可他夙來的教養又禁止他這麼做,隻好將那袖子舉得遠遠的,拖起莫姨孃的手疾步往外走,“快快,去你那邊。”
這時,莫姨娘不知甚麼時候又鑽到八老爺麵前,舉高他的胳膊奇特地問道,“咦?老爺,這是在哪兒蹭的呀,是鳥糞嗎?”
這趙姨娘是甚麼時候竄出來的,行動好生快,定是想趁機求老爺把禁足的四蜜斯放出來,哼如果讓你如了意,我就不姓莫!
莫姨娘細細打量,那趙姨娘也是經心打扮過的,上著月白折枝菊錦緞立領短夾襖,純白的立領圍攏香喉,鎏金的四合快意雲紋扣密密合著。下著青碧色杭綢馬麵裙,底襴和膝襴還是以她常用的銀線繡出寬窄兩圈忍冬卷草邊紋。頭髮上仍舊隻用了一柄白玉簪。
實在莫姨娘也看不起秦姨娘,在她看來,那秦姨娘就是個敗落戶,住在鐘山那種偏僻處所,還如此不明不白進了府,的確不知廉恥。而她家雖貧寒,父親倒是端莊讀書人,家裡也住在金陵的繁華鬨市,還是太太拿了四百兩銀子做聘金,正端莊經抬出去的良妾,比她崇高多了,名正言順多了。
秦姨娘驀地復甦,趙姨娘隻不過是收了她的好處牽線搭橋讓她進府,卻並不是任她差遣的,表情略微沉重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