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氏略停了話,又對孫嬤嬤一番交代:“那兩個丫頭是不能用了,臨時將她們送到莊子上去,安排老秦家的細心的審。這府裡頭牛鬼蛇神的多了去,今後我們院子裡都要給我守得緊緊的,誰要有一絲懶惰,都給我發賣出去,也好讓那起子眼皮子淺的看看,她們的命值不值當姐兒一根手指頭。”薑氏的聲音透著股狠厲。平素她能夠睜隻眼閉隻眼關起院門來過日子,可動到她的姒姐兒身上來就不可。
待孫嬤嬤返來,隻見房外跪著顫顫驚驚的春華和碧珠,想是她倆個被薑氏打收回來的。孫嬤嬤暗恨這兩個小蹄子未將姒姐兒照顧好,狠狠的瞪了一眼,便向姒姐兒的閣房走去。
姒姐兒是薑氏嫡出的小女兒,一貫是當眸子子在看。屋裡點了燈火,更加照得姒姐兒的臉慘白贏弱。她肥大的身子悄悄的躺在花梨木雕玉蘭的撥步床上,身上嚴嚴實實的蓋著杏色錦被,呼吸幾不成聞,彷彿要一向睡下去般。孫嬤嬤不忍看,勸了眼晴紅紅的薑氏,道:“太太已然一日米水未進,您身子也不大好,如許下去怎得了。聽老奴一勸,太太先用碗雞絲麪,大夫過會子就來,您得打起精力來,姒姐兒吉人自有天佑,必然會度過難關的。”
連綴的雨如扯線般淅淅瀝瀝的下了月餘,本來酷寒的夏季又添了濕氣,一呼一吸間儘是濕冷的水氣,衣裳彷彿月餘來未曾乾爽過,由不得令人沉悶。
薑氏回身伏在孫嬤嬤身上哽咽,好半響才道:“都是我這個做孃的疏乎,如果我親身顧問,也一定能到這一步,姒姐兒如有個是非,可叫我這做孃的如何活?”
“真是孃的小嬌嬌,這麼大了還掉金豆子。”薑氏隻當小女兒病中使性子,便哈腰親身替小女兒擦淚。
這般變態的氣候下,身子贏弱的十三蜜斯姚姒到底是病倒了。剛開端是有些頭疼腦熱的,因著姒姐兒的身子打小就贏弱,三不五時的就要病一場,此當下又鄰近老太太姚蔣氏的五十大壽,三太太薑氏隻當如平常普通請了大夫來看,便讓十三蜜斯的貼身丫環春華和碧珠好生守著。冇想到姒姐兒吃了幾日的藥還是不見好,到了老太太大壽的前三日,已然不進米水而暈瘚疇昔。大夫開了個方劑便搖了頭走了,說是如果半夜醒過來就好,照方劑吃藥,如果醒不過來,便是神仙也難救了。
孫嬤嬤帶著錦香奉侍薑氏洗漱一番,又用了早膳方去了裡間守著。孫嬤嬤心疼薑氏頭上的傷,便將早上已打發錦香去老太太那邊乞假不去請晨安的事輕聲與薑氏說,薑氏點頭道:“嬤嬤安排恰當,我這個模樣去見老太太,怕是撞了老太太的忌諱了。姒姐兒這一遭醒過來比甚麼都好,隻盼著她再無大風大浪平安然安的纔好。”
薑氏仍然守在小女兒床邊,叮嚀人在屋子裡多擺兩個炭盆,親身給小女兒擦身子換了小衣,見小女兒灌了藥下去還是冇有要醒的跡像,內心頓如針紮的痛。心一橫,便在姒姐兒床邊對著從碧雲庵請來的觀音菩薩虔誠的拜了三拜,向菩薩祈願:“求菩薩垂憐,讓小婦人的小女兒姒姐兒醒過來,小婦人這一輩子並未作歹,隻生得兩個親女,姒姐兒她心腸純善,如果菩薩如願,小婦人願此生茹平日日三柱暗香......”
晨光將起,下了月餘的雨終是停了,一輪紅日將將的暴露了半張臉,久違的好天終是來了。廊下的幾株木棉樹本來枯黃的枝葉一夜間像是逢春般透著青碧的嫩色,樹梢間模糊約約打起了花苞,這真是個美意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