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歡然未敢冒然昂首相看,卻仍不免瞥見江夏王微敞的襟內風景,而鼻端亦嗅到一股男人歡好以後特有的氣味,令民氣窒。
趙黼掃向季歡然,卻不搭腔,徑直走到榻上坐了,不消叮嚀,丫頭已經奉茶上來,趙黼吃了一口,略潤了潤喉,便將杯子捏在指間打轉,垂眸望著裡頭淡色的茶湯隨之泛動。
崔雲鬟探臂,顫抖的手指將那沾血珍珠兜住。
話音剛落,便聽到霍然的衣裳掀舞聲響,以及她再也壓不住的失聲驚呼。
雲鬟不待他說完,便怒道:“季歡然!”
季歡然不知如何答話,隻得沉默。
季歡然道:“臣下先前告罪惡,王爺想是醉了不記得?臣下乃是去解手。”
季歡然點頭,澀聲道:“王爺,此事怕有曲解在內,臣下自是清明淨白,但是以娘孃的操行,又怎會是做出此事之人……”
然這一絲兒竄改怎會逃過趙黼雙眸,正欲再行逼問,忽地聽到低低一聲感喟,接著,是水晶簾“啪啦啦”微響。
貳心頭一陣涼意,身上卻無端炎熱,水火交煎。
雲鬟歎道:“王爺寧肯聽信彆人的話,也不信妾身,倒是讓妾身難堪了。”
趙黼見他現在竟還能笑得出來,那眼底的鋒利之色更加濃了,不由覆上前一步,幾近跟季歡然貼麵而立,他深看對方的雙眸:“本王的意義是……昨早晨,你可曾見過本王的側妃?”
恍忽當中,麵前卻還是那人的臉,揮之不去:他從未見過那樣潔白的眸色,那樣清和澹泊的氣質,似春季籬邊的素菊,自此以後……即使再心機煩亂,百愁畢集,一想到她,便會感覺平和安好。
季歡然卻不看趙黼,隻望著他身後的崔雲鬟,口中道:“王爺若不信,請看此物。”說著舉手入懷,探手出來之時,掌心已經多了一枚嵌寶鑲珠的梅花髮簪。
他隻得笑道:“王爺這話……不知從何提及?”
趙黼複哼道:“實在即使不是昨夜,我也早就有所發覺,你……”他冷冷地看著雲鬟道:“事到現在,你還是一心想護著那姦夫?倒是密意的很呢,可本王卻更獵奇了——那讓你心心念念護著的人兒到底是誰?季歡然?王書悅?陳威,張振?還是……白少卿?”
趙黼笑道:“本王喚季卿前來,是為昨夜王府宴請之事……想一問季卿,可適意否?”
而她未說完,就聽有人半笑半惱地沉聲道:“甚麼時候……輪到你對我發號施令?”天然恰是江夏王趙黼。
季歡然正不知如何,卻聽趙黼道:“勞季卿久侯了。”
趙黼舉手接過,不消細看,他天然認得這是雲鬟之物,卻聽季歡然又道:“臣下自知有罪,是以主動承認,還請王爺網開一麵,寬恕臣下一時之錯。”
“西陸蟬聲唱,南冠客思侵,哪堪玄鬢影,來對白頭吟。”心頭方想了兩句,驀地止住,覺著含義不祥。
今時本日,西北眾族傳聞江夏王趙黼之名,兀自膽怯,覺得煞星降世,能止小兒夜啼。
趙黼笑吟吟道:“本王平生最恨人家欺瞞於我,特彆最恨不忠之人,倘若你安然承認,本王倒要敬你是個男人,一定會難堪你。”
雲鬟遽然色變,喝道:“季少卿!”
趙黼聽到這裡,又是“嗤”地一笑:“公然不愧是青梅竹馬,耳鬢廝磨長大的……你倒是很懂她的操行動人?但是她到底是本王的人,在這王府中產生的事,莫非本王竟還不如你清楚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