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良俊垂首應是,又覷著宜陽總眼巴巴地看向窗外,內心深思一通後,低聲提示:“陸大人昨日說過,本日會晚些來的,殿下不如先傳午膳?”
棠辭的視野在李氏與她懷裡的臨安之間長久地盤桓幾番,隨後謙遜道:“太子妃謬讚了。”
棠辭一麵想一麵走,並未留意前剛正踉踉蹌蹌地晃過來一個雙眼蒙了黑布,將將漫過成人雙膝高度的小女孩。
他忽而雙手合十求神拜佛地祝禱,忽而手持一根小木棍謹慎翼翼地作擯除狀。
假山處有一青衣內侍向前躬身撅著屁股神神叨叨地自言自語:“大將軍,奴婢求你了,好歹吃點米罷!”
她官階較為寒微,且資格尚淺,議事時隻是坐在末位悄悄聽著,並不胡胡說話出風頭。
“那不如也將陸大人的先生請到京裡來?”
聞至此,棠辭纔將到了嘴邊的勸諫之話重又嚥了下去,既然未到玩物喪誌的境地,想來無礙。
池良俊忙答道:“院子裡都是自家人手,言行舉止無不在管家劉艾的掌控監督中,聽他說來,彷彿並無甚麼奇特之處。隻是……”池良俊說著說著竟自個兒掩著嘴樂嗬嗬地笑起來,好一會兒纔好輕易止住笑,恭然稟道,“好好一處三間五架的宅院,這裡開個菜圃,那邊圍個雞場,東邊弄個磨坊,西邊搭個織機,整日裡頭年過半百的伉儷倆三五不時的拌嘴吵架,熱烈得跟菜市場似的,那陸禾如何看都不像他們能教出來的孩子。”
待穿過遊廊,李氏垂眼看向猶自惶惑不安的臨安,體貼道:“如何了?”
李氏早就遠遠瞥見了她,現在近身一看,不由獎飾:“你就是棠辭?果然儀表堂堂,難怪宮裡這些個婢子們喜好傳閱你的詩文集子,不識字的也當寶貝似的隨身照顧。”
“是,是……臣多嘴……”池良俊嘴上順服應著,卻暗自嘀咕:就您這望穿秋水的眼神,還看木槿花?也不怕把木槿花神給招了來?
棠辭先向太子見過一禮,腰還冇完整彎下去,便被太子慈眉善目地扶住了:“棠大人不必多禮,此前吏部侍郎刑大人身陷囹圄,過後你暗裡曾互助過其家人,可見大人乃端人正士。孤聞此動靜非常欣喜感慨,苦於當時風波尚未停歇恐將你拖累了,不便與你過量打仗,此後倒是便利很多。”
澄藍穹宇下寂靜恢弘的宮殿,飛簷瓦當下精雕細琢的祥雲鬥拱,硃紅宮門上的椒圖門環。一磚一瓦,一草一木,與十數年前的東宮相差無幾,可放眼望去,灑掃內侍與保護兵士皆是陌生麵孔,再不會有那麼一個唇紅齒白的少年錦袍玉帶,笑容潔白地出門相迎了。
仍舊是緩緩道來的話語,仍舊是謙謙君子的風采,與兒時宮中賜宴時的幾麵之緣相差無幾,若說分歧,也不過是體型身形拔高苗條的竄改,再者亦不是經年後的初識,棠辭的內心卻非常生出了闊彆相逢後的陌生之感。
領著棠辭出去的內侍見狀忙哎喲叫道:“小主子,好端端地把眼睛蒙上何為,得看不見路了。來,奴婢幫您把它摘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