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燈搖了點頭,“少爺在寒山書院讀書,那邊端方嚴,等閒是不好回府的。”她又去移了一盞燈到案頭,明光之下的題冊上卻仍舊隻字未落。
“沈棲――”站在那少年人突然出聲,銜恨似得咬著字。
裴棠盯著麵前此人,眸色翻湧,好似很多話都堵在喉中卡著不出,終究不發一語甩了袖子就出去了。
沈棲是離魂掉隊的這具身子,她上一世隨心安閒從未被人拘著做學問,突然麵對這些如何跟得上,每日去書院也跟聽天書一樣的煎熬。
待人出去後,沈棲轉過身去給本身滿了一杯茶,茶是好茶,泡茶的水卻不是好水。托著腮在那發楞,隻能認命的歎了口氣,飲食咬咬牙倒是能姑息,可跟個不認得的人含混過一輩子,她是死也不肯意的。以是離魂來這一段日子稍緩了過來,她就寫了信讓人捎給那位裴三少爺。
歸正無甚豪情,不如將和離這事提出先籌議著起來。
“這――”沈棲本來還想矜持扭捏一下,但是下一刻就忍不住打了哈欠。擱動手中的筆,站起家捶了兩下背,“你去看看另有冇有羊奶。”
沈棲視野垂落在案幾上,本該當嶄平的絹紗已經被揉皺了。絹書就是之前她寫了裝入信封讓奉燈轉送出去的。此人拿著前來……想來就是那位裴三少爺了。她內心頭納罕不止,不過是個言辭稍稍誠心了些的約見手劄罷了,如何來人如許氣勢洶洶。
沈棲絞儘腦汁才拚集出了這幾頁的答案,將殘剩的翻了翻,竟另有四頁冇動的。
“女人――”奉燈拉長了尾音開口,帶著幾分要求的意味。“再不做功課,明個又該被先生留下了。”
“甚麼血書,前幾日問廚房一個婆子要了小半碗豬血寫的。”沈棲直接合衣躺上了床,胸口堵得慌,隻差冇捶胸頓足的煩惱了。“快拿去燒了,看著心煩。”
奉燈低下頭,將那帶了血字的絹書捏起一角拎了懸在半空中。盯著上頭滿滿匝匝的字,掩不住吃驚,嚥了嚥唾沫道:“女人幾時寫了……血書?”
“遠看巍巍塔七層,紅光點點倍更加,共燈三百八十一,叨教尖頭幾盞燈?”沈棲接過筆時順口將題目給唸了出來,皺了眉抱怨起:“這題真怪,為甚麼要費這個勁去算頂層有幾盞燈?把造塔的人請過來問一問不就清楚了。”
沈棲悄悄咬著牙顫抖,倒吸了口冷氣,神智才垂垂規複過來。抬手去摸了那張帶了血字的絹紗,尤感覺不成思議,“你是認出了我的字?”
沈棲心頭猛地一顫,抬開端來凝神望著麵前此人,麵龐清楚已經不一樣,可喊出這兩個字的語氣卻同影象中那人出奇的分歧。可……這人間真有這麼古怪又剛巧的事?她不能置信,掩唇疑聲問:“裴棠?”
沈棲一時冇反應過來,怔愣了半晌才恍然笑出了聲,腔調嬌嗔道:“你還記恨那事兒呢?”
沈棲聞聲這些就頭疼,不甘心的接過奉燈遞來的題冊,煩躁之下胡亂翻了幾頁。再一昂首,見奉燈已經磨好了墨,正舉著沾飽了墨汁的紫毫筆一臉期盼的望著她。
沈棲考慮這國公府大有嫌棄她這身子出身低的意義,要不然也不能將人安設在這伶仃的小院中,更不能瞞下真正身份隻對外稱是大太太的侄女。
裴棠眉眼沉沉的看著她,再開口恨不能撕碎她一樣,“本來你就是……”話至一半,又倏然嘲笑了一聲,“又想和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