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的盧象升已經喝了很多酒，額頭微微見汗，身上的洗得發白的棉襖已經敞開，暴露瘦骨嶙峋的胸膛。竟是放浪形骸，再冇有半點五省督師，全軍統帥的威儀。

“此人倒是不在人間了，已於客歲六月死在河南。”盧象升俄然悲苦地搖了點頭。

孫元接嘴：“當今陛下乃是堯舜之君，但是，就怕上麵的人體味錯了聖上的旨意，將經念歪了。”

孫元：“東南戰事到現在也算告一段落，可北方建奴勢頭正旺。我朝能征善戰的軍隊又都聚在中原一地，且，我朝對東北用兵鮮有勝績。想必朝廷也欲竄改此頹勢，想調都督師北去，執掌宣府、大同軍軍務事。剛纔末將見督師讀這本紀行，故而一猜。”

“不消不消，千軍萬馬的統帥，縱橫疆場的無敵將軍，也不需拜我。嗬嗬，我也曉得你不喜好跪人，就不難堪你了。”盧象升哈哈大笑：“快出去吧，徹夜月色甚美，恰好把酒言歡。”

盧象升聽完，感慨一聲：“不輕易啊，不輕易。這處所上的胥吏殘民害民，國事大多壞在這些蟊賊手頭，這纔有各處流民反賊。”

說著將書遞了疇昔，孫元接過約莫翻了翻，這書上記錄的大多是河北和山西大同一帶的風景，詳細到每一條河道，每一座小山，都是非常的詳細。

軍合力不齊，遲疑而雁行。勢利令人爭，嗣還自相戕。

“甚麼？”孫元心中叫了一聲可惜。

孫元：“這本書上對燕趙地理記錄得極其翔實，正合督師之用。隻不過冇有寫完，甚是可惜。督師此次若去北方，無妨將此人帶去參讚軍務。”

見孫元進屋，坐到本身身邊。盧象升提起溫在熱水中的酒壺，美美地喝了一大口，然後扔給孫元，接著打了個酒嗝，揮了揮手中那本書，笑道：“這間院子的仆人本來是本官弟子的後輩，此人固然在科舉場上冇甚麼成績，卻也是個讀萬卷書，行萬裡路之人。這些年萍蹤遍及大將南北，塞北江南，見地也廣。且，此君欲效仿當年徐霞客，將旅途所見所聞述諸筆墨，傳於後代。”

“人纔可貴，怎可錯過。何況，此書作者同督師又有淵源，末將不明。”

孫元提起酒壺，內裡的酒已經未幾。他學著盧象升的模樣，一口將酒喝儘。

堂屋正麵的牆壁上掛著一副畫，上麵畫著一頭梅花鹿。畫上麵的桌上堆滿了冊本，有扈從謹慎地侍侯在一旁。

淮南弟稱呼，刻璽於北方。鎧甲生蟣虱，萬姓以滅亡。

有人推開了堂屋大門，孫元定睛看去，卻見廳堂中的地上放著一口火盆，一個黑瘦矮小的的中年人正捧著一本書坐在那邊，火光搖擺中，那人的麵龐看起來如同生鐵鑄成普通，不是盧象升又是誰？

見到是盧象升，孫元心中一陣欣喜。

說到這裡，盧象升俄然用手在本身的大腿上打著拍子，大聲吟唱起來：

火盆上還座著一口水壺，內裡溫著一角黃酒。汩汩的熱氣中，黃酒的香味從門口滿盈出來。

“此子客歲遊曆山西返來，剛過黃河，就碰到了賊軍。”盧象升用手撫摩著書稿的封麵，眼睛裡有淚光閃動：“孫元，你冇去過河南，卻不曉得那邊的景象……過兵過匪，如梳如篦，已成人間天國。客歲某親率雄師在河南征討賊人的時候，在河南南邊山區，走了一整天，竟冇有碰到一個活人。本地的都會裡還好些，一出城，根基看不到村鎮集市。恍忽間，某感受本身好象來到了三國亂世當中，白骨露於野，千裡無雞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