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亮光起。
——人不敢殺,刀總歸要洗洗的,她想要做個標兵,不能一輩子都這麼被庇護著不肯見血。
“冷司馬,您如果累了,就睡一會罷,我在這裡守著。”她道。
顧柔在他口中,又成了叫真的人了,氣得她一時胡塗,手上用了點力,冷山頓時牙齒一呲,口裡吐出一道氣。顧柔曉得把他弄疼了,又從速手腳輕柔起來。
在和她目光相對的一頃刻,他俄然感受心頭驀地震顫了一下,有股壓抑不住的情感,噴薄而出。
她提到了常玉,冷山目光一厲,冰冷又狠惡地朝她瞪眼而去。
冷山:“……”
“如何,嫌棄刺耳了?”他劍眉一挑,似是帶點激意地警告她,“今後你也會成為如許的人,記著,你是兵器,無血無淚,無情無慾。不要想太多。”
“你這裡有甚麼人來過?”
“冷司馬,我們用少數人的眼淚換來了多數人的活著,我也不曉得這是對是錯,但是軍隊流乾心血,不就是為了少死一小我,讓多一小我活著嗎?說句大逆不道的話,這個亂世隻要能夠安寧下來,誰坐的江山……我當真不在乎。你方纔固然殺了一小我,但我不感覺你作歹了,因為你不殺他們,就不能完成任務,就不能挽救且蘭城,就不能讓更多的人安寧下來;你方纔救了更多的人,千千萬萬。”
他朝前看,他的麵前還是阿誰叫做顧柔的女人,但是他已經在她身上看不出任何常玉的影子來了,她不一樣,當真和常玉不一樣,這一點,是周湯錯了,是他對了。
“婆婆,快去關門。”顧柔催促。
“……那人現在還活著?”
——冷司馬,冷司馬。
顧柔望著他:“我曉得你內心難受,可也不消這般自欺欺人,你不是兵器,你是一小我;要不然,你如何會為常玉悲傷呢?”
“常玉的事情也是如此,軍隊冇法像一個賢人那樣思慮存亡,保住麵前要保護的百姓和地盤,那便已經負起它的任務了。對,就是任務,從戎就要賣力,您已經為白鳥營賣力了,您已經做了您該做的統統,那樣冇錯。您殺常玉冇錯,因為您是白鳥營的統帥;您為常玉悲傷,也冇有錯,因為你是他的朋友。”
顧柔微怔:“聊甚麼。”被他怒斥一句:“手裡彆停!”顧柔從速持續撒藥。
顧柔移開目光,冷山朝那兵士天靈蓋摁住發力,也是刹時斷氣。
冷山點了點頭。因而顧柔便唱:
此時現在,冷山正立在漫天烽煙烽火之下,鄺漢、常玉、周湯等一張張故去的麵孔掃過,他伸手去抓,卻一場虛空,甚麼都留不住。這時候,有人叫他,聲音彷彿從極悠遠的處所傳來,縹緲而虛幻。他用力抵住額頭,嘗試擯除幻覺,那聲音卻更加欺近,垂垂地顯出實在感——
麵對如此慘狀,一旁的老婦早已嚇得雙手矇住了麵孔,而顧柔隻是盯著一動不動,怔怔入迷。
他彷彿正在做一場惡夢,口中喃喃道:“常玉,周湯……”額頭汗出如雨。
顧柔眼看著一個兵士把對門的苗族青年從院子裡拖出來,一刀砍下他的頭顱,鮮血濺射|在烏黑的院牆上,她感到酷寒徹骨——
冷山微微一詫,頓了頓,彷彿想問甚麼,但冇來得及開口,顧柔已經站起來,道:“我去將後院的屍身搜一搜,看看他們身上有冇有腰牌,也許我們還能混出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