纖月嗯了聲，不自發用手去輕撫肚兒，誰能想阿誰朝天尖椒般的女人，此時垂首低眸間，滿是如水的和順。

”大人萬不能妄言。“蘇啟明有些嚴峻。

舜鈺進房裡替她端來茶水，纖月接過漱口畢，邊用帕子擦拭嘴角濕漬，邊淺笑著伸謝：”是個玩皮的傢夥，喜折騰人。“

蘇啟明不置可否，點頭勸他：“你整治馮生做甚！無憑無據無端猜想，我道是你府上妻妾或身邊跟從，與旁人閒話漏泄也不決。更況沈尚書出的買畫價碼，又有幾人能給？即便如楊大人，也一定首肯，你就莫在得便宜還賣乖！”

薑海嚅嚅嘴，長歎口氣道：“下官雖有賣畫之意，卻未在裝裱此時，實不知沈尚書從那邊得知此事。”

薑海聽他說得甚是有理，遂麵色和緩，暗轉怒為喜，嘴裡卻道：“不必誇那馮生，不領他甚麼情。一如楊大人所說的奸猾如狐，你不知他從我這裡，訛去多少銀子！裝裱這幅畫的質料，我又被他攛掇去多少銀子！提及都是淚......。“

薑海一時啞然，恰仆童拎著食盒送來酒菜，二人回房吃酒閒談賞畫，不再去提。

楊衍覷眼看那古畫，聽他言畢，默了默，開口問：“薑少卿真不知這畫的原主？”

”有三個月了罷。“舜鈺暗瞟過她的小腹，看著還平坦坦的，誰能想裡頭就揣著個小人了呢。

杳無人聲，皆在盛昌館裡，此時恰是最鬨忙之際。她正欲回房，卻不測見纖月半俯低身子，窩在牆角漕溝沿嘔酸水。

薑海忙作揖，語氣憾悔道：”大人所言非虛，實不相瞞，為這幅古畫，下官亦是夜思難眠，想起即惴惴。此次尋馮生裝裱，便是想複原貌後轉手。可大人晚來一步，遊春圖已被彆人重金買去。”

”他不過肅州貧寒小吏之子，怎懂這很多？“蘇啟明有些迷惑。

薑海麵露難色：“大人包涵，是何人買去，恕下官不敢漏泄.....。“

舜鈺知纖月不信自已，她說的是真的呢。

薑海持續道：“後交由大理寺及都察院複查，因無甚麼實據遂草草結案。周忱悄請十數官員赴其家筵，他拿削髮中私藏風雅贈送，猶記得都是好物，有汝窯水仙盆、白玉觀音、墨煙凍石鼎、鏤金八寶大屏等，下官這《遊春圖》便是從中所得。”

“許你多少銀子？又是何人？你講予我聽。”楊衍神情刹時凶戾，把手中茶碗往香幾一推，竟“豁啷”翻倒，滾了一幾麵的茶水。

蘇啟明插話出去：”那人出多少銀錢購得，總但說無妨。“

薑海很無法，隻得抬高聲說：”他出了一百五十金，先付一百金訂下，待畫裝裱完即銀貨兩訖。”

”馮生可說過他表叔何許人也？“楊衍蹙起眉宇來。

忍不住打個嗬欠，回身回房去安息了。

“原主不是周忱，還能有誰？“薑海回的模棱兩可，宦海之道旨在可貴胡塗。

......................

楊衍哼了聲：”我即能當你倆麵說，就恐懼與罪臣扯上乾係。當年田舜吉與我提過《遊春圖》，他很有大才氣，即便我未曾見過這古畫，但經他細述，便猶在麵前，乃至我方第一眼即認出.......此物是他祖輩代代傳承，非常珍惜，何時成周忱的了，好笑至極。“

日暮時，舜鈺回至椿樹衚衕的宅子，院內光陰喧鬨，夕照餘暉把未融的積雪，染得金黃淺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