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盆裡集滿厚厚白灰，餘溫漸散儘，燭光搖擺映亮鵝蛋麵的銅鏡，顯出鬢髮微濕才洗淨的麵龐。

舜鈺欲說些甚麼話安撫他，卻見簾子一掀，從裡頭走出來個優童，十四五年紀，白嫩的臉兒飛著紅霞，手裡拿著個銅盆，未曾想到外頭有人，倒唬了唬，迅即抿著嘴笑：“麟郎今怕是累很了，恐有力見客哩，若強要見，怕另有的等，倒不如明晚來見最好。”

舜鈺聽他問，淡淡道：”這是像姑堂，男色侍人的下處。原整條街買賣非常紅火，朝廷整治後，都城民風遷徙，到這處清閒玩樂的漸少。現在來的多是商談要事，需優童調停應酬的。“

梅遜乍聽這話，另有些不敢置信，但看主子神情果斷，曉得冇誆他。

話才落，便見前頭有處宅院，燃著兩盞鮮紅燈籠，門前青衣侍從伺立，數客從內而出，一個白淨麪皮的優童前麵相送，有客似依依不捨，疇昔摩挲他的細腰，把臀處扭了把，方心對勁足登車拜彆，那優童才輒身進院。

甚或路邊賣甜醪糟雞蛋的小販，他也要推斷，忍不住自言自語：”我那長兄原在國子監，後陪太子侍讀，也是滿腹詩書經綸，應有個斑斕出息.......現在即便活得困頓，貳心高有誌氣，定能過得安閒。“

”那煩小爺帶我去。“梅遜鎮靜的作揖，一臉的急不成捺。

舜鈺看看梅遜低頭不語，點頭淡道：“無妨，我們再等等不遲。”

正說著話呢，一個婦人裝束的優童端著碗甜湯，踩著鴛鴦繡鞋倉促自他們身邊跑過，未幾時隱進陌巷裡。

那侍從拱手一徑陪笑：“他現是有客，不過爺若情願等，倒也無甚麼不便。“

茶才吃半盞，卻再難以嚥下。

舜鈺便明白是如何回事，田榮很不安閒，清咳一嗓子，乾脆走去廊上站著。

默了默，朝他開口道：“梅遜，我在大理寺看過你家檀卷宗，你的長兄陳慶祺還活著.......。“

”爺，此處是那裡？“

又兩食指交十，說：”十兩銀子。“

那優童唯唯諾諾的稱是。

”那煩爺把長兄居處說與我聽，我自個去尋他。“梅遜顯見一刻都不肯多等。

悄悄看他刹時發亮的眼睛，舜鈺抿抿嘴唇困難道：”......離這裡不遠。“

那優童便未幾言語，直朝門外去，半晌複又迴轉，端了半銅盆熱水來，也不睬他們，拿身子搡開簾子進了臥房。

再看梅遜神采慘白，拿杯盞的手顫抖不由已，茶水傾瀉一桌，滴滴噠噠順沿角淌，先前的鎮靜高興蕩然無存，烏黑眼眸裡噙滿淚水。

梅遜臉上的憂色漸冇，倒顯透出多少慘白來，他俄然一言不發，隻低頭看著鞋尖走路。

梅遜四周張望，皆是粉牆黑瓦的小巧宅院，多已門前冷僻，卻也有亮著燈籠，收支客絡繹不斷的。

”這裡但是享來苑？“舜鈺發聲尋問。

但聽得呼呼喘氣的吟笑，又是一陣嗚嘬親咂，不知怎的有砰咚桌椅碰撞連片，即聽得男人粗聲喚：”麟郎把腿分開些........莫要逃。“

舜鈺從袖籠裡取出銀子遞上，侍從掂一掂，神情愈發顯得殷勤，遂前頭帶路，過處園子，即見前頭有平屋五間，左邊兩間黑漆漆的，另三間窗內透著亮光，侍從到此不便出來，作個揖走了。

舜鈺頜首低聲道：“陳瑞麟可在？我指他服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