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丫環排闥，端來八九碟細巧茶點，又進三四個各拿樂器的伶人，見過禮後，安閒牆角邊尋著椅坐了。

楊衍穿嶄新的玉色繭綢直裰，戴四平方巾，氣定神閒的坐桌前，中間是個穿水紅對襟絹衫兒的女子，一腿搭在另一條腿上，荼白灑花裙襬處，翹著鴛鴦戲水的紅繡鞋。

黃四娘怔了怔，見舜鈺還是安靜無波，再瞟了瞟楊衍，似瞧出些甚麼，笑容意味深長起來。

楊衍笑了笑：“你對他再風情也無用，是個喜走水路陡峰的。“

“楊大人尋馮生來所為何事？”舜鈺看著撥琴調笙的伶人，抿著嘴說：“如果聽唱曲子還是免罷，我還得去案庫謄抄卷宗呢。”

嬉春樓是品茶聽戲的場子，楊衍那般的人物，怎會邀她去那？舜鈺心底納罕，想再問問細心，卻見侍童急著下棋，已是愛搭不睬，隻得悶悶出得門去，又有個寺吏來講，肩輿備幸虧二門處，舜鈺遂未幾話，進房換了身衣裳，自去乘轎不提。

舜鈺暗笑著不去惹他，中午飯後無事，她籌算去案庫幫協謄抄卷宗，過穿堂時，巧遇蘇啟明同陳肖幾個在說話，嘴裡噙著甚麽，看到舜鈺，順手就遞她個吃物。

蘇啟明聽了倒覺一舉兩得，非常心動。

蘇啟明笑著頜首，又聊會子話，瞧見個寺吏邊走邊東張西望，見著舜鈺忙過來道：”楊大人有事催你疇昔哩。“

楊衍靠在椅背上，語氣有些懶惰：“馮舜鈺，秋闈鄉試解元，大理寺曆事......你莫戲謔他女子，脾氣犟起來，氣傷你半條命。”

楊衍指指黃四娘，開口道：“你可知想聽她伶仃唱曲子，是要拿牌等號的，我一個月前約的商標，本日才輪到，想著獨樂樂不如眾樂樂，這才邀你來共賞......是福分。“

門在身後關闔，但見炭火紅爐內燒著甜香餅兒，牆上懸一幅名流書畫，一麵黃花梨架上擺滿陳年古玩，中心擺張紅漆四仙桌，圍放四張水磨楠木椅子。

舜鈺淡然地頜首，給楊衍作揖後，這纔在他側邊坐下。

裝裱古畫破鈔的銀子，隔三岔五就有店鋪伴計上門索討，他正自心煩，那話裡便冇有了好話。

未至晚間，來客三兩，主是吃茶，聽戲倒其次，掌班便讓幾個小優伶上戲台，鑼鼓加什俱無，旨在清唱練喉嚨。

哪想打起簾子內裡卻無人，隻要兩個侍童頭頂頭的鄙人棋，此中個聞聲見是舜鈺，忙道：”楊大人留了話，讓你去嬉春樓尋他。“

優童案一向懸而未決，舜鈺暗裡探聽過薑海，薑海隻把眼一瞪：“那是刑部主理的案子，要你杞人憂天！”

“奴家有眼不識泰山，馮大人莫見怪。”那黃四娘揩著帕子吃吃笑，眼裡秋波繞著舜鈺亂轉。

揭去白衣，一團黑糊糊濕漬漬的圓物，散著股子草藥香，剛入口覺酸甜洇絲苦味兒，咂吧幾下倒品出此中妙處來，待吃完還覺意猶未儘，舜鈺宿世裡在宮中倒是常吃。

那女子過來斟茶，鳳眼細細瞟她，噙著笑問楊衍：”你打哪尋來的少年郎，竟如此斑斕，瞧這白裡透粉的頰，朱潤潤的唇，另有一口糯米牙兒，倒比女子還多幾分動聽。“

陳肖感慨問：”倒是聽過南邊溺女成風，點故倒是出在此，那大人娶夫人時可有遵那風俗？“

舜鈺不動聲色的靜觀這統統，饒是再平靜，也不免有些惴惴，不知楊衍葫蘆裡到底賣的甚麼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