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步拱手作一揖,瞪圓銅鈴大眼,說話都有些結巴:“二夫人.....你.....你還記得我?”
沈老夫人很溫善地接過,揭蓋吃了茶,再拿過丫環手裡備好的錦盒,親身遞給她。
沈二爺坐在椅上,看著田薑梳起婦人髻,暴露細白的頸子,謹慎謹慎的奉茶,軟著聲喊“孃親”,看著她一一給宗婦敬茶,雖神情有些羞怯,舉止卻拿捏得體,貳心底湧流起某種難言的感受,仿若在做一場刹時便會醒來的好夢。
有個婦人起家過來見禮,彎著眉眼,說話如竹桶倒豆子般:“可讓我瞧見了,竟是手拉手來的,老夫人最講儀製端方,見不得這般,二爺同二嫂想想如何封我的嘴罷!“
翠梅說是來收喜床上鋪的白素布,如果圓房後白素布還乾清乾淨的.....可就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田薑認出她是陸嬤嬤,昨晚在淨房洗漱畢走出時,恰瞧她捧著個剔紅雙喜圓盒倉促拜彆。
屋裡已經坐著幾個婦人,中心一張紫檀雕花大桌,右邊坐沈老夫人,左邊並排坐著三位宗族裡深受恭敬的命婦。東西兩則各擺三張紫檀圓後背交椅,三椅坐人、三椅空著,每椅間設蓮花幾,同桌麵一樣擺有茶點。
忽聽書房內有人走出,田薑退避至捲棚內。
沈二爺看看天氣尚早,朝田薑道:“我的書房離此不遠,你陪我去那坐一會便好。”
田薑抿嘴兒淺笑:“你但願我記得你麽?”
天然是........不但願的,上天有好生之德,願她永久彆記起他來。
田薑看了眼沈二爺,再走到沈老夫人麵前,過來三四個穿月白衫裙,外罩青色比甲的丫環,一個蹲擺黃緞繡纏枝蓮的軟墊,一個手裡托大紅漆雙喜紋長方盤,上擺白玉蓋碗茶壺,及帶蓋玉碗。
一個丫環攙著田薑,跪軟墊上給沈老夫人叩首,再執壺斟茶,手捧玉碗奉給沈老夫人。
這般暗想著,丫環已打起簾子,沈二爺牽起田薑的手要出來,卻被她掙鬆了,不由覷眼淺笑,怕甚麼.....有他在哩。
跨出門檻兒,梁楣之上懸黑底鎏金的匾額,上書“棲桐院”三個大字。
田薑怔了怔,瞟了眼翠梅翠香采蓉等丫環,這大庭廣眾的.....小臉不由人的出現紅暈來。
書房裡有客,田薑不便出來,就暫歇在捲棚裡等待,吃過一遍茶,有些忍不住走至廊下張望,天氣顯得愈發清澈,她躊躇著是否要去催沈二爺,畢竟入家世二日“新婦拜堂”於她甚為緊急。
沈二爺俯身靠近她的耳畔低語:“誰說我冇等來,你就是我的鳳凰啊,田九兒。”
實在數月前,徐涇在個月黑風高的夜晚,奉告了他一件聳人聽聞的事,他實在難以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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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頜首,怎會不記得呢,信口拈來:“.......鳳凰鳴矣,於彼高岡。梧桐生矣,於彼朝陽。菶菶萋萋,雍雍喈喈.....。”
翠香說偶然聽個醉酒嬤嬤漏嘴,沈五夫人薛氏三年前嫁過來,她那塊白素布就乾清乾淨的。
田薑被沈二爺握動手不放,她想想也罷了。
有園人在把曲水方池裡的秋荷莖葉折,田薑指著笑說:“折它何為,留與遊魚蓋落日,倒彆有番意境。”
昨從正門嫁迎而入,一起遮著銷金蓋頭,未曾將這棲桐院好生打量,此時秋陽半露,薄霧殘褪,現麵前是處三進宅子,帶座花圃,但見得梧桐飄黃、蟹菊舒金,鬆牆石徑,映階浮苔,桂香弄風過雕欄,柿子霜紅滿樹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