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田薑心不在焉地應著,本來是西禦園在進冬菜,因著都城臘月地寒無蔬,需從外省車載馬馱運來,一長溜的將門路堵塞,難疾行隻得慢走,瞧那平板車上疊堆著鼓實麻袋,有的被磨蹭破了洞,隱可見嫩黃的鵝梨,土黃的榅桲,紅皮的番薯.....爛菜葉兒隨便丟棄在車角,大鐵盆裡用淨水養著魚,氛圍裡便飄浮著股子鮮腥味道。
沈桓臉紅脖子粗急擺手:“此話差矣!那羊腿正掛在廚房灶前煙燻火燎著哩,我可一口冇進肚,何來拿人手短,吃人嘴硬?更況那丫頭眸子子一轉三個主張,我這等粗人,實在消受不起。”
沈澤棠回他:“業有三報,一現報,二生報,三後報,現報者,善惡始於此身,即此身受;生報者,來生便受;後報者,或經二生、三生、百生、千生然後再受。三業殊體,各自有定報,定則時來必受,非禱告之所移,智力之所免。此為佛法所定,按鄙諺來揭,善惡有報,不是不報,乃時候不至矣。”
冇事拍甚麽胸口.......沈桓嘴裡哼哼,這不引得他看嘛,似在嘲笑他曾經的有眼無珠,心底就股股地冒憋屈:“你肅州另有個妹子。”
他神情晦澀難辯,終低聲道:“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
沈澤棠明顯並不感不測,他忽而問:“田舜玉現在嫁吾為妻,吾自會極力護她,你本該可貴胡塗、如釋重負纔是,何來的追溯求源,刨根問底之說?秦院使在太病院已稀有年,撤除行醫治疾,素以寡言少語、謹小慎微示人,此次怎如此的不淡定?”
這真是:穿針引線牡丹開,為誰辛苦為誰忙。
馬車漸慢下來,田薑感覺奇特,才撩起簾欲朝外看,沈桓恰見簾動,忙湊頭過來,頓時二人麵麵相覷,目目對碰,沈桓無謂,倒把田薑唬得不輕,她輕拍著胸口嗔道:“你又作死是不是?”
秦仲背影僵了僵,他微頓,扭頭慘淡一笑:“吾將可貴胡塗四字回送沈閣老,你好自為之罷。”
田薑有些哭笑不得:“你想得美,我那妹子還未留頭哩,更況你大她那麽多!”
房內光芒漸暗,秦仲跪地寂靜若盤石,半晌才抬首,但見沈澤棠背窗而立,麵龐沉於昏蒙難窺喜怒之色。
秦仲不語,稍過半晌,才黯然道:“如此說來,吾時候至矣!”
田薑忍不住“噗哧”笑起來:“她與我無半點相像,更況早已訂下一門婚事,你還是斷念罷。”想想又道:“聽聞那隻羊腿,是丫頭玫雲悄留給你的?常言說拿人手短,吃人嘴硬,她又成心,你無妨順水推舟,亦是樁喪事。”
再說田薑,乘馬車直朝積慶坊方向而去,這邊靠近皇牆,宮裡尚衣監、印綬監、內官監等數監,及各司各局各坊鱗次櫛比,此中禦道兩旁店鋪林立,沈五爺的綢緞鋪子就混跡其間。
秦仲收回視野,他的神采還是慘白,語氣卻趨安靜,不答反問:“吾等身懷醫術者,一貫不問佛法。昨閒來無事,恰看了《涅槃經》章說業有三報,沈閣老可知是哪三報?”
“二爺這是從何講起?”徐涇神情寂然。
“那是天然!也請秦院使警告汝子,勿要再來膠葛不休。”沈澤棠又道:“舜玉身中‘陰陽合歡蠱’,但是你所做為?”
沈澤棠一語不發,如有所思看著他朝門邊走去,徐涇倉猝打起簾籠,目睹他一步邁出檻外,沈澤棠倏得想起甚麽,愀然變色,厲聲叱嗬:“先皇駕崩那日雖是病軀,卻還能雪地舞劍,怎至晚即麵色發青、七竅流血不止,秦院使你可難辭其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