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衍失了容色，想封駁她，卻又腦中渾沌無言以對，輕笑說：“我真是醉了，竟然辯不過你。”

“為應對戰境，戒嚴都城，剔除敵黨；征兵天下，百姓效力，是而昭獄失火案需求速戰持久。平朝廷，撫民氣，勢不容緩。錦衣衛掌直駕護侍、巡查訪拿，無聖上旨不得妄動；徐閣老權傾朝野，翅膀浩繁，削藩之役需倚仗其出運營策、共商大議。在吾心中，安定江山社稷重於泰山，而昭獄失火實在輕如鵝毛。如沈澤棠者，便是蒙冤受屈而死，在此當下之機，亦不入眼裡。”

舜鈺挑起珠簾，見得楊衍閒散靠椅聽曲吃酒，顴骨浮著一抹紅暈，把那股子高慢冷傲態斂起，超脫的容顏倒顯得有些許落寞。

舜鈺退後幾步，朝黃四娘笑道：“楊大人公然吃醉，煩你遣伴計扶他上轎，再送回府便可。”輒身甩袖要走。

舜鈺瞟見個彩色的麪人，又叫“果食將軍”，仿門神秦瓊拿兵器的模樣，非常逼真細巧，便買了三個，拿歸去逗元寶小玉輪來福玩兒。

七夕將近，人流漸起，多是為采買應節之物。

本身吃就本身吃.......舜鈺纔不跟他辯，驀地想起沈二爺的好，如果二爺，凡是她給的，縱是不能嗜甜，他也會毫不躊躇地吃了。

楊衍心底一暖，枉她還記取.......溜眼瞧看是甚麽龍肝鳳髓，倒是一坨白白軟軟大要灑層黃桂花的熱糕......頓覺一腔打動餵了狗。

不曉疇昔多久，楊衍掐了塊糕遞進嘴裡，已然涼透，不甜，公然非普通的難吃。

舜鈺讓轎伕抬她至報國寺，即給了賞錢下轎，不緊不慢朝楊林衚衕方向走。

“良臣非忠臣、忠臣亦非良臣。良臣如晏嬰、黃次公、魏徵者，幫手明帝賢君，其身獲雋譽，君受顯號，子孫芳名傳播，福祿繁華無疆。而忠臣不辨明賢昏暴，唯帝命是從，反身受誅夷，陷君大惡，家國並喪，空有其名。”

但聽那靠壁伶人在旁唱：春鎖鶯魂，秋彆飛雁，佳等候得何時見.......

語畢，他緊盯著舜鈺問：“你叩心自問，吾的定奪就這般不成諒？”

舜鈺瞧他又吃儘一盞酒，想想道：“楊大人有大才，又恰逢壽誕，馮某不忍見你墮入泥塘，是以多勸幾句，良臣忠臣一字之彆，亦是你一念之間，望三思而後行。”

他麵帶些許嘲弄：“前次是羊屎蛋，這又是甚麽屎，馮舜鈺，好歹吾是大理寺卿，不指你溜鬚拍馬，起碼的尊敬應當有。”

他頓了頓，執壺倒盞酒，仰頸吃儘，眼神掠過一抹氤氳，忽而嘲笑道：“吾等備受皇恩，當儘忠報國，安江山社稷、保百姓百姓，吾又何錯之有？現在削藩期近，昊王兵變，必將惡戰期近，若君臣互起罅隙、朝堂內鬨，黨派頻起紛爭，這般不戰反先自亂，又如何能協心抗敵。”

實不能多想......一想鼻子就泛酸楚，她垂頸揪著熱糕漸漸吃著，楊衍烏青著臉把盞悶悶喝著，誰都無言語，各自心煩意亂。

待她拿著果食將軍擠出人群，忽有小我擦肩倉促而過，他魁偉結實，走姿虎虎生威，瞧著甚是熟諳。

舜鈺默少頃，方走進房內給楊衍見禮，尋把椅坐下，想想，從袖籠裡取出油紙包，拆開細繩再挪至他麵前：“這是給楊大人的壽禮。”

“誰說我吃醉。”聽得背後嗓音懶懶地：“既然來了，陪我吃幾盅又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