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九兒跑了數步，又輒返返來，不敢進門，扒著窗牖透過縫兒朝裡偷看，一個著仙鶴補子官袍的二品官兒坐椅上吃茶，而父親則被一擁而上的兵吏捆綁押送，執起棍棒打在腿膝處，他麵龐痛苦的支撐不住，跪倒於地，而那官兒似發覺到甚麽，忽抬首朝她這邊盯來，猙獰的麵龐逐步與窗外的周忱疊合........

“我能怎麽看？！”崔氏語氣懶洋洋地：“二嫂子和母親都那樣說了，想來定是無事的。”

沈二爺倏得頓了頓，他聞聲書房裡陶嬤嬤及翠梅焦灼地喊著夫人，並不睬周忱，隻朝右侍郎張暻看了眼，張暻輕搖了點頭，他抿緊了唇角，垂眸掩去一抹冷戾，行動再不斷。

“九兒，悔怨嫁給我麽？”沈二爺輕聲問。

玫雲悄攥緊帕子回話：“三爺昨出府看燈去，至寅時才酩酊酣醉返來，倒頭就睡下了。”

何氏斂收起笑容，很嚴厲地低問：“二爺出這檔子事，三弟妹怎麽看呢？”

何氏臉上展露深愁，哀聲感喟道：“年時我回了趟孃家，才聽聞戶部右侍郎顧家被抄，上刑的上刑、發配的發配、那顧家的女兒入了教坊司，落得非常慘痛地步，且還不止他一家；現在二爺也被帶走，若真的犯下事來，我們又豈能逃脫誅連之罪？不幸慶林春闈期近，我是恐怕他......”哽嚥著再難說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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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氏沿青石板道走著，斜眼睃過側旁的玫雲，想了想問：“昨三爺但是在你那邊安息？”

許很多多塵封的破裂影象，半夜夢迴迷離惝恍的人影，都由遠及近跌跌撞撞朝她走來，有人哭有人笑有人要求有人謾罵，各種混亂惶恐的聲響鋪天蓋地兜頭罩下，她終受不住的尖叫一聲，昏暈疇昔......

一道夏季陽光穿過厚積雲層，映在窗上非常刺目，她腦中驀地霹雷隆作響，浮起一幕景來，春勝窗花桃符窗門貼掛，炮仗劈啪入耳，亦是年味猶濃，十一歲的小九兒穿桃紅錦襖，梳雙丫髻，被父親田啟輝抱出後門，焦灼著聲道：“快，快去追秦伯伯，求他帶你出府。”

崔氏聽得心驚膽顫，細思忖何氏所言倒也有幾分真，不敢再多往下想，安撫她道：“你勿要胡思亂想，三爺在都城也有訂交甚好的同僚，明日讓他去刺探過自會有定論。”

不再多擔擱，已能聽到廊上官靴腳響聲，他扯下田薑腰間的一枚鴛鴦香囊放入袖籠，朝門外去了。

田薑汲著他胸膛透出的暖和，悶悶地點頭，忽聽沈容隔著氈簾稟報：“刑部尚書周大人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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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薑展開眼時，窗外已暮色連天，嗓子如同冒煙般，沙啞的喚了聲翠梅。

玫雲神采微變，正待要解釋，卻見大夫人何氏攜喜春立在一棵臘梅樹下，似在那邊等待著她們。

田薑似纔回轉神來，倉猝跑至窗牖前，院裡除錦衣衛另有很多兵吏，刑部尚書周忱給沈二爺作揖，說著甚麽，神情似笑非笑，目光透射陰戾，額至鼻處有道頎長疤痕，愈發顯得凶惡放肆。

門簾子簇簇響動，沈老夫人搭著崔氏的手，背麵何氏薛氏蘇姨娘並丫環嬤嬤皆走將出去，田薑見了，要揭被起來，沈老夫人忙說：“你躺著就好，身骨要緊不拘禮了。”就坐在榻沿邊，握住她的手不由潸然落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