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往裡走幾步,有一張六尺檀香木架子床,懸銷金帳,紅褥裡躺著一人,三四仆子正擰乾棉巾汲的水,謹慎翼翼在替他擦拭。
但見牆上掛馳名流山川,香幾上銅爐內燒著香餅,一邊桌案擺滿筆墨紙硯,一邊擺滿古玩書畫。
說著親身斟了滾滾濃茶,端著等他來拿。
她目光倏得凝冷,乾脆咬緊牙關,一把抓起刀來......。
即便田榮不說,回想方纔他手起刀落時的快、狠、準,委實令人不寒而栗。
“豁啷”茶碗摔個粉碎,一隻手掌連根堵截,亦同時跌落於地,噴濺四射的鮮血,被灑了一地的茶水洇染開來,呈淡淡的粉色。
胡琴聲戛但是止,唐六公子突覺心中崩著的一根弦,俄然就斷了!
話音未落,一個鷂子翻身已至田榮身前,直朝他胸口擊去,田榮側身堪堪避過,敏捷朝他後背擲拳。
帳外椅上胡亂搭的直裰,刹時讓舜鈺紅了眼,那清楚是徐藍的衣物。
那保護鬆了口氣,站起至唐六公子麵前,道聲謝,俯身伸手欲接。
不遠處,一穿鶯背色繭綢直裰的男人,已值不惑,正倚於花梨木官帽椅上,端著茶碗落拓對勁的吃著,想必此人便是唐六公子。
舜鈺不落陳跡的朝田榮窺去,見他微蹙眉,眼神凜冽,頓時心中一沉。
疼痛從腰腹處扶搖之上,中轉腦際,他趔趄了一下,胸口吃了田榮一記拳,嘴中有腥甜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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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礙?”唐六公子沉沉看了他會,忽的眉眼伸展笑道:“你倒是曉得比我還多哩!本日辛苦,你起來,我賞你盞茶吃。”
田榮的背彷彿更彎了,手裡握著胡琴,盤跚跟從在前麵。
錦屏被指尖崩破個洞兒,靠近窺去,僅見唐六公子的背影聳動,正在凝神專注的作畫,看那白絹上似已有了繪痕。
此護院頭子原在娼婦寮裡做事,對吃霸王餐的買春客,夙來心狠手辣。
胡琴已換至舜鈺手中,而音未曾斷過,遂朝田榮使個眼色,田榮不再遊移,晃出錦屏,直朝唐六公子背後疾去。
幾個仆子處變不驚,有的擦拭地上的狼籍,有的端水來供他盥洗,唐六公子用棉巾邊抹手上的水漬,邊望向滾地哀嚎的保護,陰沉著臉,慢慢道:“現在明白正麵後背可有乾係否?就斷你一隻手掌,你怎腿軟筋麻,眼哭嘴嚷,渾身都在抽搐哩。竟還敢與我強辯,非得刻苦才知好歹!”
那唐六公子天然不是省油的燈,雖在用心作畫,還是聽得背後虎虎生風,情知不妙,拎起硯台,頭也不回今後砸去,趁田榮躲防之機,已竄出十步遠,回顧陰惻惻的笑:“今真邪門的很,一個比一個膽肥,你倆但是來送命的?”
田榮不睬,神采莊嚴道:“來此隻為帶走床上之人,你若首肯,我們定當重謝,若不肯,也由不得你!”
“小娘子,你過來!”舜鈺見他朝自已招手,不由攥緊手裡的帕子,邁著碎步直上前見禮。
“去也終須去,住也如何住!若得山花插滿頭,莫問奴歸處.........。”
忽聞一聲清咳,舜鈺收斂心神,扭頭隨望去。
俄然間,她看到那柄閃著寒光的利刀,正悄悄擱在桌上,刀尖上另有護院頭子手腕染上去的血漬。
舜鈺私覺得能名喚唐六公子、又擅作畫的,定是個年青翩翩且肥胖的高雅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