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指指擺門邊的小櫥：“這是用湘妃竹製，凡是藥鋪子用的，不成用來藏放檀卷。”

過處月洞門，但見正房五間，並東西次配房，大抵聽的響動，有人掀起猩猩氈簾朝外望，瞧著是司正攜曆事監生而來，忙迎出來見禮。

他頓了頓持續道：“你且看馮舜鈺，若在大理寺為官，毋須三年，定升起碼卿。而你....傲慢高傲若不改，遲早落得貶官輒鄉間場。”

房中心擱一張長桌案，四圍坐著五個卷吏，正攤著泛黃的紙卷，執筆在南紙上埋頭謄抄，見有人出去，僅頜首笑笑，並不當回事兒。

楊衍眼神冷酷又鋒利，一錯不錯盯著他看，忽得問：“薑少卿考進士時榜上幾名？”

”鬆蘿茶產於徽郡，但是極可貴的。“舜鈺有些受寵吃驚，如萬盛者七品官兒，那裡吃得起這個。

薑海暗忖他怎會問起這個，卻也照實答：“當日中會試二甲第三十名進士，授庶吉人。”

”現為時已晚！“楊衍把手中檀卷甩開，陰沉沉道：”你與馮舜鈺論判皆被刑部與都察院聽去，若此次按馮舜鈺所言履行，隻怕會遭他們嘲笑，甚各部乃至皇上都會耳聞，堂堂少卿竟還不如個來源事的小監生，大理寺的顏麵因你隻怕要丟儘。今後三法司會審斷案，少不得我先丟三分底氣，被他們占去上風。“

舜鈺跟著董皓從東邊小門進，入廳堂過雨亭，朝第三進院落去，一起有太湖石堆砌的山子，魚池裡殘荷敗葉，偶掠一抹紅影，幾株柏樹蒼翠，歇山頂的小亭半新不舊。

他便笑了一下。

“那就不能怪你。”楊衍頜首，語氣不涼不暖：“資質癡頑者，合該謙善低調，謹聽旁人規語納為已用。法不容情卻可包涵，馮舜鈺所判有理有據，皆在道理之間，你聽得理應偷笑纔是，有人能替你得救。”

恰東西配房又出得人來，偶有其他曆事監生身影，見著他倆都熱忱號召，萬盛邊走邊笑道：“這裡評事有四人，卷吏八人，都極好相處，那四人各得監生一員，唯吾不得，正暗自愁悶時，你倒來了，見著比那些多聰明，吾內心很歡樂，你隻要不偷懶耍奸，考覈我老是評勤謹的。”

“家父原是匠人，以是略懂些外相，實不敷掛齒。”舜鈺謙遜又道：“外頭傳播一句話兒‘讀破卷庫萬卷案，自有彼蒼現人間。’可見這裡是個寶地哩。“

舜鈺忙伸謝，雙手接過，擱至唇邊輕抿一口，忽而蹙了蹙眉。

........此鬆蘿竟非是真的鬆蘿。

舜鈺噙著笑道：“大櫥天然是用杉木，可防蟲蛀；小櫃為豆瓣楠製，取材用的是黑漆硬木，質最上乘，這裡櫥櫃大多不消釘，即便悶戶櫥用釘，也是用紫銅如梭的鉸釘。”

陸兒瞪著溜圓眼兒，直咂嘴唇：”是楊大人賜給萬評事的......！“

一個名喚陸兒的書吏，靠近舜鈺耳邊悄道：”今托你的福，有的鬆蘿茶吃。”

說著話已至屋前，舜鈺忙打起簾籠讓萬盛進，隨後跟入。

薑少卿把昨日審的假妻案，重新至尾細說一遍。

楊衍翻著卷宗，半晌才淡問：“當日另有何人在場?“

但見挨牆靠滿大小櫥櫃，有櫃門兩扇的萬曆櫃，有聯三悶戶櫥，另有可容萬卷的藏書廚，填的紅漆，款式非常剛正，上頭滿滿鐺鐺堆滿檀卷。

才說了半句，萬盛已親身托了茶盤來，內裡擺茶壺及七八個白瓷小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