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人頭落地的聲響。

那聲感喟就像千斤重擔壓在了鄒經業身上，讓他不堪負荷痛哭流涕，“陛下，老臣，一片忠心日月可表，可不知、可不知美意，卻鑄成濤天大錯！臣……再無顏於主，唯有以死賠罪。隻請陛下開恩，饒我一家小兒性命！”

忽而一道身影撞進了他的視野。統統人都恨不得變成石雕一動不動，那嬌小的身影更加惹人諦視。

“陛下，臣都是為了陛下，為了大梁的萬代基業啊陛下！”朱興為火急說道，“臣的一片忠君之心日夜可表，臣等隻是心急水道遲遲不能補葺，食君之祿不能擔君之憂，臣，無一日寢食能安，一心隻想替陛下分憂國事，完成此等大業！”

湛煊走了疇昔，湛蓮拿著打濕的帕子為他擦臉，湛煊也站在台階下，仰著臉由著她擦。

明德帝再次沉沉感喟，擺了擺手。

“朕修這條水道是做甚麼的，啊？朕為了大梁，不就是為了大梁百姓麼？你們卻個個本末倒置，拿著朕的子民當你們升官發財的東西！將近十萬的無辜蒼餬口活累死，你便是如許忠君的，啊？千古未聞，千古未聞！這裡一堆堆的骸骨，纔是朕的江山基業啊！朕興建水道，原是為了百姓安居，可現在卻換來民不聊生，朕還修這水道做甚麼！你可知街頭巷尾的小孩兒如何罵朕？他們罵朕豬狗不如！”明德帝按捺不住滿腔的肝火，對著一乾臣子大吼，“他們罵朕豬狗不如啊，諸位‘愛卿’！”

世人仍不敢昂首，但久經疆場的鄒經業豈能不知產生了何事？

“五萬餘人？何止五萬餘人！朕的福州都空了！常州空了麼？啊？常州空了麼？那罵朕的兒歌已傳到華州去了，常州不空，豈不愧對了那兒歌！”

“為了朕，為了朕！”明德帝怒極反笑，“你們誠懇奉告朕，此次修建，究竟強征了多少勞役？”

二人同返，那騎馬而來的龍甲衛氣喘籲籲跪在天子麵前，“陛下，安晉王出事了！”

明德帝神采煞白，二十五萬餘！二十五萬餘人全都被這般如牲口般地奴役，到底活著的有多少，被水埋了的又有多少！

“替朕分憂，替朕分憂就是殘害朕的子民麼？你說，這二十五萬餘人，另有多少人活了下來？”

“陛下，老臣一片拳拳忠君之心，皇天可表！陛下如此看重這條水道，老臣隻想早一日將其補葺完成進獻陛下，以便陛下大展鴻圖之計，壯我大梁國威！臣，決無貳心啊！”鄒經業自知再不解釋，鄒家的百年名譽，便要毀在他的手上了。

湛煊閉眼應了一聲。

“臣等罪該萬死！”眾臣嚇得連連叩首。

湛蓮此時也趕到了水壩之上，這一起來的苦楚慘狀已然讓她不忍直視，再瞥見壩上各處堆積的骸骨，一張俏臉慘白非常，胃中翻江倒海幾欲作嘔，一昂首，便見三哥哥橫眉瞋目地刀起刀落，麵前之人頓時身首異處，那鮮紅的血噴出了三尺之高。

“阿煊。”湛蓮再喚。

世人皆默。

“朱興為！”明德帝再次一聲大喝。

朱興為如同私語般說完，即便壩上溫馨，明德帝仍然冇法聽得明白。

她從未見過三哥哥發此等雷霆之怒，也從未見過他如此凶惡暴戾。那模樣是那般地陌生刻毒，彷彿那人不是她那溫文爾雅的哥哥。

“五萬餘？”

“是以甚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