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紀大了,棲林老衲人也看得開,這明也好。清也好,坐了江山就要治江山。古往今來也冇見哪個坐了江山的不治江山了,以是眼下內裡明清爭來爭去的,今兒個你打過來,明兒個你殺疇昔,鬨得不亦樂乎,可比及大局必然,那兵們還能如許打來打去不成?到時候,日子還得是跟疇前一樣。要不然,打江山圖得甚麼!至於這坐江山的是漢人還是胡人,在老衲人看來底子不打緊的,那佛祖還是胡人呢,這天子是不是胡人又有多大乾係。削髮人嘛,管好本身的事就行,隻要佛祖不降罪,其他的事情去操那心做甚。
因聽寺裡幾個出去雲遊的和尚說南明一日不如一日,這大清坐江山怕是板上釘釘了,故而棲林老衲人便存了心機決計與清朝的官員交好。並且嚴禁寺內和尚與明軍有甚麼聯絡,發明一個就趕走一個,毫不手軟。不但如此。年初老衲人還應新會知縣相請到新會城去做了一趟法事,超度那數萬於守城期間慘死的無辜百姓。
坐落於圭峰山半山腰的玉台寺始建於漢朝,元末時曾被火焚燬,後於大明正統年間複建,複建以後的玉台寺因其香火鼎盛成了粵省四大梵刹之一,崇禎年間寺內和尚一度達到千人之多。現在,這寺內連同主持老衲人棲林在內,和尚不過百人,皆多是老弱殘僧,寺內修建也大半殘破不堪,那鎮山寶塔更是倒了半邊塔基,上麵的尖塔搖搖欲墜,不知哪天就要轟然傾圮。
唉,削髮人避不了凡塵,更躲不過俗世,比年戰亂苦得不但僅是百姓,也一樣苦了這些削髮人。冇了信徒的香火供奉,這寺廟又那裡有進項,又那裡能贍養得了那麼多僧眾,更休說補葺寺中修建了。
下山以後這小和尚並未逃脫,而是直奔山下清虎帳帳而去,他身上貼身藏著一封信,倒是那慈眉善目、德高望重,在廣東信徒中間名頭頗響的棲林老衲人親筆信。(未完待續)
每日心中想得不是阿彌托佛,而是這些昔日瞧不上,也不屑去瞧的凡夫俗子之事,也真是難為棲林這老衲人了。好活著道再亂,這削髮人總有餬口的事理,也有靠近的事理,隻要寺廟不去摻雜內裡的事,不期望一時信徒雲集、香火富強、供奉成堆,可要保個自家安然還是成的。畢竟那從戎的再凶。見著和尚多數也是揮不了刀的。
寺中本有很多田產,何如本來的耕戶大半不是叫清軍抓了夫子就是叫明軍抓了夫子,餘下的又多是離鄉出亡,冇了這些耕戶勞作,和尚們天然不得清修,乃至老衲人棲林每日淩晨醒來頭件事不是誦經唸佛,而是交代下去本日該給哪塊地澆水、又要給哪塊地翻耕了、偶然乃至還不忘叮嚀幾句要給寺裡的菜地上肥...
棲林老衲人明白著呢,誰曾想,這邊剛揣摩著到廣州去一趟,大禍卻俄然就臨了頭。那日俄然從山下湧過來的大量百姓和軍士實在讓棲林老衲人嚇了一跳,也讓寺內的和尚們驚駭萬分。未等和尚們開口扣問,那幫逃上山的軍士就凶惡的將他們趕到大雄寶殿中,然後一個自稱是大明承平營賦稅總務官的宋大人大言不慚向他們宣稱玉台寺自本日起由承平營領受,寺內僧眾一概集合把守,寺內糧食也一概拿出供承平營取用,如有不從,就叫這佛家的淨地變成血地!
秀才趕上兵,有理說不清,和尚趕上兵,一樣是有理說不清。麵對阿誰大言不慚,一點斯文也冇有的宋大人,棲林和尚也隻能把一肚子苦水往肚子裡吞,不敢有半點抵擋。可看著自家地盤被一大幫破襤褸爛的刁民占有,自家的糧食也被他們虎嚥下肚,唸了幾十年經文,拜了幾十年菩薩的老衲人如何也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