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何曾忍心?
她問的極謹慎。
“陛下……?”
她笑起來的模樣真都雅。
我不拿。雪水把她的手凍的通紅……
天子道:“阿沅,朕不想見他們,朕隻想與你說說話兒。他們……他們都恨朕、恨朕呐!”
衛子夫泣涕漣漣:“據兒因何闖下如此大禍?這遭兒惹怒了你父皇,我們母子可要如何辦纔好?”
她已經落空了陽石和諸邑,陛下卻還要這般殘暴地剜挖她心尖兒上的肉。據兒——亦是他的兒子呀!
征和二年秋七月,使者江充率眾於太子住處掘出木偶人,帝大怒。
她的眼睛黑的發亮,像天上亮透的星子……一眨,便有亮光出現,再一眨,眼中明敞亮亮的光彩便暗淡下去。
幼時真好。
天子竟然半跪下來,像個孩子一樣將頭擱她膝蓋上,口裡喃喃:“阿沅,與朕說說話兒……他們,他們都不要朕了,隻要你……還肯待朕好!你待朕最好!”
“不會的……陛下,您是天子,天下畏敬,那個敢這麼做?”她輕撫天子鬢髮,聲音柔緩,像在哄安睡的孩子。
巫蠱事發,天子再斬諸邑公主,公孫賀父子下獄死。
劉徹似睡著了。她便伸手,悄悄拂過天子額前旒珠,再緩緩地,探至他鬢前,拂過他的發,一綹一綹,一根一根,青白相接……
光陰向來不肯放過他。
這一聲“母後”,震碎了她的心。她的據兒,命路老是與她同一,他們遲早……要麼一同歸於同光,要麼一同走上天宮……
“你畢竟是皇阿祖的侄孫女兒,朕的……mm,你身上有皇阿祖的味兒……”天子夢話喃喃:“好阿沅,你抱著朕,不要……分開朕……”
她披一身深紅大氅,咯咯笑著跑過來,手裡捏著甚麼——
她的手凍的通紅。手裡攤著一枚雪捏的圓球兒,她遞給我,偏要我拿走。
天子因鎖眉:“不是這個……朕內心稀有,他們不想教朕好過呐,每天盼著朕死,朕龍馭以後,這大漢的天下,便是他們的了!一刻都等不得,一刻、一刻都不肯等!”
朕縮著脖子今後退。真奇特呀此人——
“你不怪朕啦?不怪朕、就、就好!”天子邊嗽邊勉強擠出一個笑容,在竇沅麵前,他總不肯嚴厲,恐怕那些個拘束的君臣之禮,生分了他倆。
“母後,兒子不孝——”
“陛下,那年您孤騎出走……在博浪沙……產生了甚麼?”
“好據兒,你起來——”衛子夫拭淚道:“我們母子……不說這些陌生的話兒,你好,母後便好,你若壞了出息,母後便是日日山珍海味,亦味同嚼蠟。便為母後,兒啊……你也要保重!”
竇沅微哽。
卻聽天子緩聲歎道:“他們要朕不好呢,朕已派人去查,胡巫奉告朕,朕這巍巍漢宮、安寢之榻,有人藏巫蠱人偶,拿這肮臟巫祝之術,魘咒朕……阿沅,他們這般恨朕。”
那小我——
她欠下的債,亦是該還啦。
“嗯……”她低聲。
天子笑著哈腰欲扶她起來:“阿沅,朕說過多少回,你我之間,不必拘這些虛禮……”話才說完,便又咳嗽不止。
她內疚地笑,忽地攤開手,攤開了手呐——
還小呀。
衛子夫夜奔太子宮,太子劉據迎入,正欲向遣來使問母後安,剛纔發明,這黑兜巾兜麵的老嫗,恰是其母,椒房殿皇後衛子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