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子夫隻覺本身的呼吸都快被扯破了，那種逼近感，使她滿身的血液都要呆滯……貼麵兒的，是鉤弋夫人的氣味，暖暖的，緩緩的，逼近……

鉤弋夫人持續道：“陛下自會搜宮，到時候……娘娘隻怕難逃一劫！您一窩子皆是愛用巫蠱的，”她諷刺道，“太子如是，娘娘您亦如是。”

她連眼角都帶著笑意，淡淡的，卻又深厚醇濃如酒，隻要母親看著孩子的時候，方會如此。

羽林衛又再催“請”。雖說是“請”，卻無半分“請”的味兒。這便不怪，宮中得寵便是失勢啦，憑她是皇後！

“無甚，”她笑道，“臣妾隻是美意提示您，正因有您這個擅用巫蠱之術、暴虐的母親，太子纔會受其累，耳濡目染，學到這些肮臟東西！”

她的手直顫栗，額前青筋凸露，老態靡靡。氣將說不出話來。

衛子夫太懂這類感受啦。當年太子出世時，她抱在懷裡，便是這類感受。

當年獻舞受寵，再入宮，再近禦前，盛寵無度，本就是一場大夢。冇想這一時狼狽慘痛，原是大夢在背麵。

何嘗想，她衛子夫也有本日。

“娘娘您傻呢，”鉤弋夫人諷笑，“陛下既要搜宮，臣妾怎會教陛下甚麼也查不出來呢？娘娘且寬解，您的椒房殿，早有臣妾的細作，臣妾說您拿巫蠱之術興風作浪，您就作啦——陛下是信您的‘空口無憑’，還是信他親眼所見呢？”

衛子夫失容，幾近張牙舞爪，怒張著目，忿忿喊道：“本宮並未拿巫蠱之術魘咒你！陛下若要查，亦查不到甚麼來！”

鉤弋夫人這會子卻“美意”起來，向她解釋道：“一個時候前，臣妾派人出宮去請回陛下，臣妾托信，言：妾身虧弱，隻怕大限將及……陛下天然星夜急回！臣妾的親信又成心向陛下表示，臣妾產子險喪命，是因……宮中有民氣機肮臟，行巫蠱之術暗害臣妾！娘娘請考慮，盛華未央，巍巍漢宮，究竟是誰視妾身如眼中釘？陛下若要查處暗害臣妾的行巫之人，頭一個兒會思疑誰？”

鉤弋夫人切近她，向她璀然一笑：“皇後孃娘，合當的時候，臣妾會奉告您，您哪兒獲咎了臣妾。現下，臣妾隻喜好奉告您，臣妾卯足勁兒回宮，便是為折騰您，臣妾——是返來報仇的！”

據兒勢孤，據兒很快就要痛失他父皇的寵嬖啦！

她抱著天子的江山！

衛子夫神采不對勁兒，她亦不是胡塗之人，眼下這麼個情狀，早猜摸準了三分，因說：“本宮畢竟是皇後，宮中如有異動，亦當陛下親諭，何當你們無旨張狂？！”

衛子夫的神采極丟臉。

她甚而有些怕她。堂堂皇後，卻怕一個身無背景山野之地來的弱女子。因這女人，端倪間藏不住的陰沉之氣，不知為何，她總覺，鉤弋夫人並非愛權之人，但那女人，卻願為了所謂權勢，如許赤/裸/裸、毫不掩蔽地對峙椒房殿中宮之主。

“娘娘是不說，——還是不敢？”趙婕妤冷嘲，又道：“您防備您本身罷！陛下轉頭便來清算您！真是歪脖子樹從根兒裡便歪啦，您冇長好，連帶太子也享福！”

一場大夢。

衛子夫又氣又惱，卻知這會兒是不能與她論理的，故躑躅，便在她的地盤兒上，不肯挪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