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皇後哭的幾欲昏迷,她是保不住繁華繁華啦,或者,儘能夠,連她兒子的帝位都保不住了。
滿朝臣工,皆守祭白虎殿,皇太子在禦,他們卻並不可謁。我不曉得要如何辦,連母親都在遲疑。但徹兒的眼神,卻叫我畢生難忘,他盯著皇外祖母,冇有半絲害怕與猶疑,直直的,就這麼看著聲望顯赫的皇太後。
皇外祖母強忍哀思,眼眶裡,蓄滿淚水,白虎殿明燭搖擺,她滿頭的銀髮在燭光裡,重生悲色,一支素花鈿似曳動薄翅的胡蝶,在我瞳人裡漸息遠去……終至凝成一團火,熊熊燃起,燒旺了麵前一片昏黃的淚霧……
徹兒冇有說話。乃至連哭,都冇有哭出聲來,我知他難過,或者,並不為帝位,隻為他君父。大行天子骸骨未寒,皇慈、皇叔卻在計算天子位歸於誰,這天家骨肉之情,當真薄涼啊。
自劉榮哥哥歸於江陵,罷儲君位……
我悄悄瞧母親,她神采並不好。她著一身重孝素服,與王皇後並立一側,母親極美,即便不施脂粉,亦難掩風韻,端的這麼立著,如出水之青蓮,灼灼耀目。她的眉頭微微一皺,亦是被我捕獲到了,母親是不高興的,起碼這時,她仍與王皇後栓在一條草繩上。皇外祖母俄然對徹兒與他母親發難,連我母親都唬了一跳。
我腿肚子都在顫抖,滿朝臣工目光灼灼,皆在看著我,好似不在我口裡說出些個甚麼來,決然不肯放過我似的。母親常說,嬌嬌生來膽性兒大,上天上天,無所不乾的,確然如此,打小兒,秋夏爬樹掏鳥窩,入冬捏雪球子砸宦仆,冇的堂邑小翁主不敢做的事兒,我又確確然敢包管,目前白虎殿觸忤皇外祖母,大抵是我打小兒拔地長起,所做最最大膽之事啦。
母親看著我,一雙標緻的眼睛裡似有成片的桃花瓣消落,瞳人裡攢起一絲驚奇,在逐步消逝的淚霧中團簇起來,就這麼看著我。好久,母親才說:“嬌嬌,莫胡說,大人的事兒,你且彆管。你還小,說錯了話,皇太後孃娘必是肯寬大的。”
“咚咚咚”,額頭搶地,滿殿室,隻剩如許節律悲愴的覆信……於耳前,綿綿不斷。
那是我見過的,最哀痛的場景。
皇外祖母較著愣了愣,目光有閃退,我猜她是有些驚駭了。她必然在沖弱的眼睛裡,瞥見了她的兒子、她丈夫那樣大誌勃勃的光焰,我大漢的儲君,生來帶威。
母親已膝行至皇外祖母跟前,淚水漣漣,叩首至青琉地板亦“咚咚”有聲,為我,她在求長樂宮權貴無雙的皇太後:“母後,嬌嬌年事尚小,總愛說胡話,您……您莫往內心去。嬌嬌縱性,全賴館陶教管不嚴……館陶有大罪!膝下這一幺女,每嘗嬌縱,要天得天,要地得地,這幾年來,愈發不得了啦,嬌嬌在館陶麵前,亦是胡言亂語的,難怪目前衝撞了鳳駕,求母後寬恕、求母後寬恕!”
起碼他還敢說話。哪怕言微,亦是一番為漢室鞠躬儘瘁的情意了。彼時皇太子劉徹年方十六,羽翼未豐,雖為儲君,繼立帝位名正言順,然先帝龍馭賓天,太子劉徹已失庇護,皇外祖母便是恃權拿捏他,他亦是冇法。
我便再也冇有想過要做皇後。
白虎殿乍然間哭聲驟止。
皇外祖母彷彿很嚴峻,她老態的臉上竟不經意地,閃過一絲慌措。她唇角動了動,嗓音沙啞淒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