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從侍謁首。
她太識得這君王。
天子在咳嗽,罷朝時,他下了最後一道諭詔:
他向來冇有想過霍成君會死。
十足擋在建章宮外。他誰也不見。
好一會兒,從侍謹慎翼翼地擾他。
他冇顧得朝下的紛議,緩緩從龍座上站起,長袖擋開,折身,由貼身的從侍扶著,下了朝。
“恰是廢後霍氏。奴臣惶恐。”
又是無窮無儘的求謁。
他此時才發覺周身已出透了盜汗,裡衣貼著皮肉,好窒悶不舒暢。
她嘿嘿一笑:“陛下,敬武……你說甚麼?”
即便有,也走不過掖庭的重重隔絕。
滿朝一時猜想紛起。
天子的手掌滯在半空。
天子疲態已現。
但她信賴陛下的話。陛下不會扯謊,更許是不屑。
她是真說不出來啊。陛下禁她於昭台宮,這很多年來,她與世隔斷,內裡產生了甚麼,她一概不知……
天子揉了揉額角:“救返來了冇?”
他深曉,這一日很快就要到臨了。他真想甩手將帝業丟給太子,可他又擔憂幼年的奭兒不能負重,冇法擔大業,臨到這一日,才知,所要想的事,實在太多太多。
陛下深恨霍成君,即便多年以後,又想起了這個名字,將她遷出昭台宮,不是為她另謀好去處,而是迫其去了更加敗落不堪的雲林館。
潛認識中,他總覺這是一場鬨劇。漢室立國百年,掖庭的女報酬爭寵,無所不消其極,這類招數,他見過太多。
陛下這平生,都不想再見到她霍成君!
天子驚怔,就像做了一場夢。
今上是明君,自即位來,勤政愛民,多少年來,早朝無一日缺場,此一時,卻漸露疲態,太子領朝臣求謁,帝君皆拒。
天子一人獨坐,連日來他感覺累乏非常,這沉沉的江山壓在他的身上,他背行已久,此時竟覺負重不堪。
天子俄然開端了一陣狠惡的咳嗽……
天子起家顛覆了身前小案,案角撞著霍成君的頭,血流汩汩。她愣在那邊,連躲都冇躲。
她啞然,頓在那邊,眼睛裡的惶恐已經變成無窮的驚駭……彷彿下一瞬,這暴怒的野獸就要將她全部吞噬。
“奴臣遵上諭。”
聖明的今上,也畢竟會走向地宮。
天子行出昭台宮的時候,彷彿龍髓被抽儘,整張臉蔫如菜色,誰都不曉得那一天的昭台宮,產生了甚麼……
天子冇再作聲。
“臣妾欠下的債……要敬武還……?”
“陛下——”從侍垂首,戰戰兢兢:“是一小小宮女子,已被奴臣攔下。如此小人物,陛下不見亦無妨。隻是……隻是這宮女子是雲林館那邊的人,捎來一則小小動靜……不知陛下……”
天子“騰”地站起,火氣直冒,他揚手,正欲往霍成君身上撒氣兒,明智在那一刹時又覆倒而下……
終究,烏雲覆蓋,急雨傾天而下。
這是五鳳四年的春季。
“遷廢後霍成君於雲林館。”
“朕昏了。”他說道,複又問:“敬武曉得嗎?”
又來了。
那一天,誰都說,長安的天,像被野獸生扯壞了個口兒,急雨如注。滔天雨勢如龍吟虎嘶,直要搖撼了整座長安城。
這並不是好的征象,君王深藏不露,他愈起火,臉上愈沉寂,壓抑的慍怒在胸腔當中積儲,隨時會顛覆,似烏沉的雲等著滔天之水臨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