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侍隻道伴君如伴虎，他雖能將天子本性摸個半透，但誰知今上何時又會俄然雷霆大怒吶？因忖方纔必是說錯了話，連叩首道：“陛下恕罪，陛下恕罪！老奴一時情急，見小公主敬愛非常，便生了垂憐之心……不想君前失禮了。”

從侍自揣聖意，心下感覺天子應是不太歡暢的。他跟在天子身邊久了，對天子那些事兒知得太熟，天子一貫不喜敬武小公主的，這下小公主麵聖完整無儀，更惹君心膩煩了。

天子愈發感覺她敬愛，這荒郊野嶺，恭哀皇後墓前，他竟會與小丫頭遇著。恍忽是天意，亦是皇後的安排……

敬武夢裡也在咂嘴，答非所問：“好香啊……”

小公主方纔還喃喃乾脆著，這會兒竟不測的冇了聲兒。她膝蓋前屈，整小我是前傾的，呈膜拜的姿式。本日忙活了一整天，本就疲累，她又不肯在帳中安息，非偷跑了出來謁陵，與母後說了這麼久的話，更累了，迷含混糊中，竟不知不覺要睡著了。

“哎！”

天子站的稍遠，卻也將這統統都看在眼裡。

小丫頭點點頭——“不準……說話！”

天子已近了跟前。

天子稍稍讓開點兒，隨口一問：“她為安在這兒？奭兒帶來了，也不看好。”

天子唬了一跳，一旁從服侍著，正察言觀色，欲將小公主揹回帳中，因說：“陛下，您退後，待老奴來背小公主——更深露重，再不將小公主帶回，隻怕著涼了。”

從侍並未跟上去，遠落了背麵。

這一隊羽林衛莫名被訓一頓，正覺不安吶，因看向陛下的貼身從侍，望能討得點撥，從侍隻是笑笑，在陛下身後數步外，輕聲道：“陛下好著吶，莫討敗興。”

敬武也不回絕。

天子有些怒意，卻又怕吵醒了敬武，便隻能抬高聲音：“朕並不安，你們這是做甚麼？救駕麼？朕那邊不好了？”

那從侍因再向天子對一眼，討天子示下，天子也不表態，卻漸漸走了過來。

小包子“唔”了一聲，在他懷裡睡的正沉。

不遠處的小隊執戟羽林衛蹭太長草，肅肅而行，腰間的長刀與刀鞘相撞，在沉寂的夜裡，聲音格外刺耳。

世人便識相地遠遠跟著。

天子將小女兒抱起，柔聲道：“聽得見朕說話麼？敬武，抱好啦，莫掉啦。”

天子皺了皺眉。

月光泛白，將麪人上的一根一根尖針照得亮透。每一根針都似吸透了亮光，在夜色下閃閃奪目，好生嚇人。

她感覺那從侍人挺好，可貴還能遇見個有的說的人，是以與他叨述這好久，也不覺膩煩。

天子內心很清楚，淳於衍隻不過是當年勢務的一顆小棋子罷了。而真正的仇敵，他早已讓他們以血還血。

天子因說：“冇你的事，躲開吧。”

一隊親軍已近天子跟前，首級領頭叩謁：“臣請陛下安！”

遠天之處，有昏鴉淒厲地叫。

小丫頭竟還呼呼打起了呼嚕。

天子俄然想起了一件事，放下書柬，便向方纔與他一同去許皇後陵前憑弔記唸的從侍說道：“朕遣你還需再返歸去一次。”

天子尚不安寢，回帳後還是看了會兒書柬，在酒保倒是那淳於衍。瞧起來天子對她彷彿挺放心，他們已達成了某種符合……

敬武哀哀說道：“你便歸去罷，這兒又冷，你老啦，骨頭都是脆的，風一吹，便要呼啦啦散架啦。”自個兒便又往地上一坐，自言自語道：“我還不回呢，我還要再陪會兒母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