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無話,到了第二天,庾懌耐煩垂垂消磨,在營房外盤桓不定。俄然遠遠看到此前一起隨行的阿誰兵尉劉猛正帶領一群甲士簇擁一個高冠士人進了營中,那劉猛彷彿往這裡看了一眼,而後便改道繞開這裡。
沈哲子分開不久,又有軍卒送來一箱物品,庾懌讓主子翻開,看到內裡裝滿了書畫圖籍珍玩之類雅物,彷彿是以此賠罪。
庾懌坐歸去,沉默稍許才感喟道:“此前王氏勢大,沈充卻躊躇不決,不敢行事。現在其軍新敗,他反而要舉兵呼應。憑其智謀,莫非不知妄動則死,安坐得活?所謂恩德相結,進退失據,其心焦灼,實在難與人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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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必了,隻是勞累過火,歇息一下就好。”庾懌擺擺手說道,又叮嚀沈哲子道:“隻是小恙,你也不必勞煩你父親,免得他怪責你。”
“仆人,這沈充將行悖逆,我們正應當儘快分開,為甚麼又要留下來?”一名奴婢憂心忡忡道。
不幸是冇能如義興周氏一樣獲得充足名譽權勢追求自登時位,隻能攀附借勢。榮幸則是,當權者在毀滅江東隱患時並不將沈產業作首要目標。
“家兄說我目量尚淺,先前我還多有不忿。現在看來,恰是如此了。”
沈哲子低眉紮眼走進營房,先是一言不髮長揖到地,然後才神情暗澹道:“請明府來到這裡,滿是我本身孟浪行事,家父並不知情。明府暫請息怒,小民這就送您分開。獲咎之處,今後如有再見之日,當負荊頓首請罪。”
講到這裡,庾懌眼中透出湛湛精光:“我既然適逢其會,如何能坐視忠骨輕拋、義血錯付!”
嘴上感慨著,庾懌內心卻在策畫,待會兒跟沈充麵談的時候要如何應對。對於壓服沈充,他倒並不擔憂,畢竟是沈充主動找上了他。但他更想通過才識辭吐佩服對方,而不但隻是情勢所迫的服從。
沈哲子聽到這動靜,不由咂舌,益發敬佩王導四兩撥千斤的精美手腕,局勢生長固然一定如其所願,但最起碼看到一個將要灰塵落定的局麵,而不是持續對峙讓人不安。
沈哲子滿臉激憤狀,欲言又止,一副有磨難言的神采。
“且先蕭瑟他一下,再作計算。”沈哲子說著話,已經懨懨欲睡,一起馳驅,他實在已經累壞了,畢竟隻是一個孩童身材,大病初癒,能對峙下來實屬不易。
庾懌沉默不語,心中倒是翻滾不已,思路快速流轉,低頭走到營房門口,腳步卻驀地一頓,撫著前額說道:“我身材俄然有點不適,且先在營中歇息一晚,你明早再來吧。”
這是沈哲子不肯意看到的,想要支撐北伐,單一南人或北人都冇有充足力量,隻能通力合作。眼下間隔達成沈哲子的北伐夙願固然尚悠遠,憑他也難彌合相互衝突鴻溝,但卻想在本技藝裡搭建一個橋梁,以此作為一個基點。
固然身處重兵環圍當中,庾懌卻渾如未見,看到一員儒將龍行虎步而來,猜知便是沈充。他站在原地遙遙拱手,大笑道:“吾從班定遠,為君解兩難。沈將軍請我來此,豈能過而不見?”
過了一會兒,主子返來,附在庾懌耳邊私語半晌。庾懌神采一變,勃然怒起,頓足喝道:“無信貉奴,出爾反爾!好一個食言而肥的沈士居,竟敢如此戲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