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上前叫門,許府老仆又是很久方應,見她亦大怪道:“小娘子深夜叩門,但是蕩迷途了?”阿寶道:“妾主上姓褚,特遣妾來拜見府上大人。”老仆固然昏聵,倒未曾健忘前些日子有位姓褚的年青相公來過,且許昌平對他非常恭敬,便將阿寶讓進了院內,又叮嚀孺子去呼喊許昌平出來。許昌平尚未曾睡下,聽到孺子稟告,心生迷惑,遂披衣走出院中,問阿寶道:“小娘子何人?為何事要見鄙人?”阿寶在定權書房中曾經見過許昌平一麵,此時曉得並未尋錯人,見禮道:“朱紫可就是詹事府主簿許大人?”許昌平命老仆扶起阿寶道:“小娘子不必多禮。小娘子尊上何人?如何認得本官?”阿寶道:“妾大膽冒死來見大人,為的是殿下的事情。”許昌平皺眉問道:“甚麼殿下?”他既然明知故問,阿寶隻得明白答覆道:“當今東朝,皇太子殿下。”許昌平微微一笑道:“下官芝員芥吏,何時有福得麵青宮玉容?小娘子講笑了,或者莫不是尋錯了人?”阿寶道:“許大人,前日殿下駕臨時,妾也在一旁奉養,這才識得大人家世。妾情知冒昧萬分,但是孔殷之下,並無能夠哀告之人,還請大人休要狐疑。”許昌平點頭道:“小娘子說的話,某一句也聽不懂,還是速速請回吧。”
雍風曖曖,鼓入袖中,隔開了肌膚和布衣,彷彿貼身穿戴的便是上好的絲綢。傍晚人定後,由青磚空中盪漾起的腳步聲,經過花木、雕欄、迴廊、深牆的幾次折蕩,已經變得含混溫和。中門的侍衛見阿寶一襲粗使宮人的青衫,隻當她是來前庭取送衣物的渾家,粗粗查問便放她出門。阿寶倉促繞過後苑,猛抬首看浣衣所的院門,不由放慢了腳步。晚歸的杜鵑,在樹頂聲聲嘶啼,詩中都說那聲音就像“不如歸去”。她垂下頭,摸了摸揣在袖中的紙箋,在院門外遲疑了好久,終究轉頭向西苑的後宮門處走去。
天子絕少提起先皇後,定權不由悄悄吃了一驚,不知如何作答時,又聞天子道:“本年因為朕病了,你也冇能去拜祭,等過了這幾日再補上吧。”定權低頭看著盆沿,低聲答道:“謝陛下。”天子瞧不見他臉上神采,咳嗽了一聲又道:“你孃舅那邊,仗打得不順,你曉得了?”定權答道:“是。”天子道:“你孃舅此人,可謂國之長城,韜韞儒墨又能挑刀走戟,是不世出的國器。此戰久不決,定是火線有所拘束,以是你也不必焦急。”定權無言以對,隻得又答道:“是。”天子笑道:“太子在朕的麵前,還是拘束得很。”定權勉強笑答:“臣不敢。”天子又問道:“不敢甚麼?”定權取過巾帕,替天子拭乾了雙足,又扶他躺下,方跪在床邊道:“臣是不敢妄議未知,惹得陛下活力。”
推車軋軋走了小半個時候,方到齊王府門。阿寶點頭道:“我隻認獲得此處了。前次隨相公一同出門是坐轎,記得離此處另有幾裡路遠,有條大街,街上有家極大客肆,挨著內城門,彷彿喚作非常客店。”老者道:“提起它來,那個不曉得?”二人又接著東行。老者問道:“小娘子是你家相公何人?這般事體卻要你出去走動,你家男人呢?”阿寶淺笑道:“這不過是我家相公信得過我罷了。”老者既然摸不到腦筋,便也不再扣問。一起行來,終究瞥見端五日所過的販子,雖已晚了,卻另有商店尚未關張,亦有行人車輛來往,仍舊非常熱烈。阿寶一眼瞧見巷陌外許大的梧桐樹,下車謝過老者,朝著那株梧桐走去,公然見到當日許府的黑漆門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