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燈高耀,鳳管聲和,酒漿果物皆擺設上桌,世人方發覺夜色轉濃,天空卻還是一片青黑之色,連玉輪的影子都不見,雖心知天氣有異,卻又都不敢明言。隻要那位叔祖又唸叨道:“看這天象,午後就是陰天,莫不是要下雨?”天子聞言,不由皺了皺眉,卻又聽定楷擁戴道:“恰是,徹夜不見流螢,我方纔還覺得是燈火太亮,嚇走了它們。”天子不好去說這位堂叔,隻得斥責定楷道:“小孩子家,信口胡說些甚麼?”定楷不由撇了撇嘴,摘下一枚葡萄放進嘴裡,不再說話。又過了不到小半個時候,驟風乍起,金銀桂花紛繁揚揚,打落滿席,幾片雨雲由遠而近,急行壓來,瞬息間便將方纔還是墨藍色的蒼穹遮成一片烏黑。席上俄然響起一小兒的清脆哭泣聲,倒是天子最小的皇子,不過三四歲年紀,不知因何啟事便哭鬨了起來,他的乳母趕緊將他攏入懷中,卻再四也哄他不過來。
為避中秋,八月十四日,皇太子當入東宮交窗課,聽筵講。但這天宋飛白和齊趙二王多等了大半個時候,也不見太子身影,筵講隻得作罷。定棠、定楷相攜出宮,陳謹正攜著一起內臣宮人在絡繹搬送燈具、食器、屏風等器物,預備中秋夜宴,瞥見他們,趕緊退立道邊。定棠笑問道:“陳常侍,明日的東西可都籌辦好了?”陳謹垂手賠笑道:“二殿下放心,這就是最後一趟了。”定棠讚美道:“常侍辦事,冇有叫人不放心的。”陳謹笑道:“這是臣的本分,二殿下這話要折殺臣。”二人閒談,定楷隨便看了看女官手中所捧食盒,漫不經心道:“我記得陛下說過,將軍最喜好宮中的桂花餅常侍不要忘了預備些。”陳謹笑道:“五殿下真是仁孝好記性,隻是明晚的宴,將軍來不了了。”定楷驚奇問道:“為甚麼?就是要走也要過了節罷?”陳謹答道:“冇有要走的事,是前日陛下叮嚀太子殿下親身去請將軍,殿下去了才曉得,將軍已經病了有五六日了。陛下得知,一麵忙派了太醫疇昔,一麵又將殿下好一頓斥責,說他做儲君的,國之股肱病了都不曉得;做外甥的,遠親孃舅病了都不曉得。還問他竟日都做些甚麼去了。”定楷看了定棠一眼,見他隻是聆聽,並不發問,便又問道:“是甚麼病?要緊不要緊?”陳謹道:“臣聽太醫們回奏陛下,大抵是邇來變天,舊疾又複發了。”定棠點點頭,道:“五弟隻顧本身口舌,擔擱常侍半天工夫,常侍快去吧。”陳謹揉眉搡眼,滿臉堆笑道:“二殿下說這話,臣但是極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