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棚裡頓時鴉雀無聲。蕭承煜看著她泛紅的臉頰，俄然想起客歲冬至在禦花圃，雪壓梅枝時也是如許素淨的色彩。當時他隔著琉璃窗，瞥見太後的貼身女官將一盆開敗的寒梅摔在地上，說“不應時宜的花該早早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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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指尖突然收緊，狼毫在宣紙上劃出一道傾斜的墨痕。琳琅的話明著是太後的體貼，暗裡倒是提示他莫要健忘，這朝堂之上，連鴻臚寺的一草一木，都是太後的耳目。

更深露重時，阿史那雲趴在鴻臚寺的窗台上數星星。中原的夜空比北狄低些，星星彷彿伸手就能摘到。腰間的狼首銀鈴俄然輕響，她摸著鈴身上的凹痕——那是方纔爬牆時被牆頭瓦片磕的。

他將《商君書》扣在膝頭，目光落在街角巷口處的灰衣人——那是太後的眼線。自他加冠以來，如許的影子便如影隨形。直到本日，阿誰帶著草原風雪氣味的少女俄然突入視野，像一把鋒利的銀剪，剪斷了覆蓋在他身上的無形絲線。

大周武王曆十七年，暮春。

朱雀大街的柳絮正撲在鎏金朱漆的馬車簾上，蕭承煜握著半卷《商君書》的指尖突然收緊。車彆傳來孩童的哭泣，緊接著是清脆如銀鈴的笑聲：“小皮猴莫要哭，姐姐帶你去尋阿孃。”

蕭承煜握著狼毫的手懸在奏報上，墨跡在宣紙上暈開一團黑影。案頭燭火俄然被夜風吹得明滅不定，窗欞“哢”地輕響，一片沾著夜露的柳樹葉飄落在奏摺上。

亥初，太極宮偏殿。

指腹摩挲著案上被磨出包漿的《商君書》，蕭承煜俄然輕笑一聲。殿外東風捲起簷角銅鈴，叮噹聲裡，他聞聲本身心底有個聲音在說——這隻從北狄飛來的小狼崽，或許，恰是他解開金絲籠的那把鑰匙。

蕭承煜垂在丹墀下的指尖悄悄收緊，玄色朝服上的金線蟠龍在膝頭繃出鋒利的棱角。他看著阿史那雲跟著使團跪下時，鬢間珊瑚珠串晃出細碎的光，恰如昨日街角勾住車簾的刹時。殿中燭火映得她狼首銀鈴泛著寒光，與他腰間羊脂玉佩的溫潤構成刺目對比。

“回太後的話，雲兒在北狄王宮見過摹本。”少女聲音清澈，帶著草原的廣寬，“隻是圖上的蟠龍總望著北邊，倒像是馳念草原的風呢。”

殿中朝臣低低的驚呼聲裡，蕭承煜聞聲本身指節掠過玉佩的輕響。這是他繼位以來，第一次有人敢在太極殿上，將蟠龍與草原聯絡在一起。太後嘴角的笑意淡了幾分，而他望著阿史那雲泛紅的耳背，俄然想起昨夜暗衛送來的密報：北狄新君繼位後，第一次在王庭宴請大周使臣時，宴席中心擺的竟是一盆中原的寒梅。

“北狄公主，可曾見過我大周的《王會圖》？”太後的聲音重新頂落下，蕭承煜俄然重視到阿史那雲起家時，袖擺狼圖騰正對著屏風上的蟠龍紋——那是當年太祖天子親手繪製的紋樣，龍首微側，似在凝睇草原方向。

“這位小娘子生得真俊！”中間茶棚裡幾個地痞俄然轟笑起來，“狼崽子也配穿這麼好的料子？”

少女猛地昂首，珊瑚珠串甩過鬢角：“我北狄女兒騎得了烈馬，彎得開硬弓，怎就配不得了？”話音未落，腰間銀鈴驟響，她竟徒手抓住了地痞擲來的棗核，反手一彈便釘入廊柱三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