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莊人,哪個情願娶刀斧手?
夏至點香上貢,一麵道:“誰愛和死囚大眼瞪小眼呐,登台遠遠看著人頭落地就成了,又不是鶴年堂的伴計,靠近了找倒黴麼?王爺們都是講究人兒,不入順天府衙門,徑直到法場,大涼棚底下坐著……”欸了聲,朝遠處一指,“這不來了麼!”
夏至唔了聲,“牢頭嫁閨女隨了分子的,不吃返來多虧啊。你餓嗎?晚餐做得了,起來吃吧!”
定宜順著看疇昔,一支步隊浩浩大蕩從遠處而來。因著清了道兒,看熱烈的百姓被攔在兩旁,中間人馬冇反對,愈發顯得趾高氣揚。瞥見這些天潢貴胄就想起抓她爹的莊王爺,那是老輩裡的王爺,彷彿還講點兒情麵;現在這些都是太上皇的子侄,和當今皇上平輩兒,一個個嬌縱成性,想是養不出甚麼好品性來。
夏至清脆地噯了聲,實在心底裡虛,一早上有股子病態的鎮靜勁兒。他們大院裡還住著另兩戶住家兒,也是順天府裡當差的。有個外號叫三青子的,媳婦剛過門就懷了身子,他老愛諷刺人家,出門就喊:“三青子,回屋吃個嘴兒,嘬口奶豆子,該解纜了啊。”話音才落,打門裡邊潑出一盆水來,把他鞋麵兒澆得稀濕。
本身揣摩,不過一笑。這時候聽裡頭動靜大起來,犯人五花大綁要出紅差了。外頭三聲炮響,犯人從白虎門出去,門外邊擺著一張八仙桌,上麵是衙門籌辦的辭陽飯,醬肘子一包,大餅一斤,請他吃喝上,吃飽了好上路。
定宜喉頭髮緊,白叟們總有妙招,傳聞吃蛤蟆骨朵兒不長瘡,也不曉得靠不靠譜。總之一輩一輩傳下來,鄉裡孩子,小時候幾近個個生吞過。
夏至豎起三跟手指頭,“明兒是我頭天下海,我這內心啊……”他晃晃腦袋,“師父說要開個大局,監斬的人裡頭有中堂有王爺,差事辦好了就此出山,辦不好,連師父麵子都折了。”
夏至穩了穩心神,有點看破塵凡的意義,“既選了這行就冇有轉頭路,小樹啊,二十歲前有門道就換行當吧,這活兒……不是人乾的。”
她請下大刀抱在懷裡,隻覺滿肚子百轉千回。溫家打從改朝換代起就為朝廷效力,到最後興也因他,亡也因他,現在轉頭揣摩,實在令人肉痛心寒。
夏至正懵呢,聽了話給她後腦勺來了一下子,“小兔崽子膽兒肥,經驗起你師哥來了,看我不湊你丫的。”師兄弟倆繞著院子追打,這是每天必演的戲碼兒。
三青子出來了,點頭哈腰說對不住,請烏大爺消氣。夏至讓人糟心不是一天兩天,大夥兒都風俗了。定宜不耐煩聽他們吵,頂著日頭出門等人,斜劈麵有棵上百年的槐樹,七月恰是枝繁葉茂的時候,成串紫紅色的花苞垂著,氛圍活動,香風十裡。
歸恰是好活兒啊,就是頭幾次見了血眼暈。人的身材像一個水囊子,蓋兒給崩開了,裡頭裝的水一下子潑出來,拾擄不起來。她冇見過那麼多血,鄉間殺豬還拿盆兒接著呢,殺人可冇有,一刀下去,血濺五步。那會兒她師哥笑話她,說她人小屁股沉,拉她她不肯挪窩,實在是給嚇傻了。
孩子聽了,接過來就喝。那東西是活物,進了嘴也掙紮,孩子不懂,自但是然嚼了兩下,定宜吃一驚,隻覺淩晨那碗粥在嗓子眼裡翻滾,差點冇吐出來。從速轉過甚去,見師父和夏至出來,忙迎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