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寶玉與寶釵兩個恰是並排而坐,寶釵頭上挽著烏黑油光的髻兒,隻一二根金簪子,耳上也隻兩粒金丁香,非常簡素,身上又著蜜合色棉襖,玫瑰紫二色金銀鼠比肩褂,蔥黃綾棉裙,一色半新不舊,倒是透著端莊美好,並不覺豪華。這原是平常,但此時她解了排扣,從內裡將那黃金光輝的瓔珞掏將出來。寶玉卻又托了鎖,恰是靠近了細看,相互不過隔著一個拳頭的間隔,捱得極近。
“還能是甚麼事兒,天然是林女人的大事。”晴雯見著春纖這般描述,倒是與常日分歧,忙說了一回,道:“我也不過模糊聽了兩句話,因著內裡夾了林女人並寶二爺,方記著了。”
“原是這麼著。”晴雯倒是明白過來,當即唇角一冷,一雙秋水似的眸子幽幽泛出些許亮光,口中倒是道:“那楓露茶便是李嬤嬤要吃,茜雪與了的。”
當即他們便戴了兜帽,披了大氅,一起回到賈母房中,且與她略說了兩句話,各自歸去。黛玉也不睬會旁事,隻坐在那邊冷靜想了一回,便是躺下,再無旁事。倒是春纖過後到了寶玉房中尋晴雯說話,還冇說兩句,就見著她就悄悄兒問道:“昨兒但是如何了?”
李嬤嬤忙上來勸止,薛阿姨幾句話攔了下來,不想才進了幾杯熱酒,那李嬤嬤又要上來,黛玉瞧著如此,心下一轉,也不肯她再來絕望,倒又生甚麼話來,便笑著道:“已是吃了這麼些酒,竟是夠了。待會兒還得去老太太那邊說話呢。”薛阿姨並寶釵聞言,天然也是勸了寶玉兩句。
“必是他們渾說罷了,真真可愛,這等冇影子的話也是胡亂扳話,冇得廢弛我們女人的名聲。”春纖心下一轉,雖不曉得寶黛兩個這麼小,竟也有如許的話傳出,但口中倒是半絲不斷,忙就道:“若說這個,薛女人這怕更合寶二爺呢。昨日我們女人去看薛女人,不想到了閣房,寶二爺恰是托了薛女人那瓔珞上的金鎖,且說甚麼姐姐這八個字倒真與我的是一對。想來那金鎖上麵雕刻了與寶二爺玉上的字相合的吉利話兒。又一個是金,一個是玉,也是能湊一對兒的。你說如許巧不巧,好不好?”
寶釵想了想,方笑著道:“是了,夙起我吃了那一丸,想來是它。”寶玉方要說話,那邊兒薛阿姨已是叮嚀下去,擺了幾樣細茶果來留他們吃茶。寶玉又誇前日東府裡珍大嫂子的鵝掌鴨信,薛阿姨聽了忙也把本身糟的取了些來,漸次又取了酒相配。
寶釵便笑著道:“原是小病症,並無毛病,吃了那一丸藥也就好了。隻想著到底是個病症,便在家裡將養兩日罷了。”說著,那鶯兒已是倒了一盞茶過來,送到黛玉手邊。寶玉也不免一笑,且道:“這冷香丸倒是個罕見的,再冇聽過如許的事。”
見著如此,黛玉的目光閃了閃,倒也冇說甚麼,隻微微一笑,順著寶釵的話坐下來,也不說那瓔珞如何,淡淡著道:“前兒聽得說姐姐身子有些不大利落,我便過來瞧一瞧,當今但是大安了?”
“你不過是老太太與寶玉使的,原不在他屋子裡的,過一二年,說不得再回老太太那邊呢。說這些做甚麼?倒是端莊攢些銀錢以供今後用度方纔緊急。”春纖再想不得她這麼想的,當即忙勸止下來――這府中的丫環一旦攆出去,又有甚麼好了局?且又不是來歲賈府就傾頹了的,便又道:“再說了,寶二爺屋子裡旁個未幾,丫環倒是好些,你儘管做針線活兒,自個兒退下去,她們天然也就領了事做去。你也清淨,她們也稱心,豈不是兩下便宜?如果得了閒,也來我們女人這裡說說話,我正有些針線上的事兒要請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