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小丫頭打了水來,邢夫人便命春喜同繡橘往房裡去伏侍迎春梳洗,自往椅上坐了道:“我竟不曉得,有個主子對著主子大嚷大呼的端方!你說要往我跟前辯,我現在來了,你可說罷!”那媳婦教司棋一掌打的紅脹了半邊臉,又聞邢夫人如此說,忙跪在地上,隻是一句話也不敢說。邢夫人嘲笑道:“你現在倒不說了?方纔的那氣勢那邊去了?”一麵令人將他拖了下去,又分付底下人措置,將王住兒同他媳婦一概攆至莊子上不消,下落將他拿去的金飾追回;另將本身身邊一個嬤嬤撥來與迎春。一時邢夫人見迎春梳洗了出來,乃對世人道:“你們都細心著,若誰怠慢女人,這便是模樣!”世人聞言皆齊聲承諾,邢夫人又安撫迎春一番,方帶著丫環去了。
繡橘聞言乃道:“你另有臉往這裡說!我且問著你,女人那金鳳那邊去了?”那媳婦訕嘲笑道:“若說那鳳,原是我們老奶奶一時輸了錢手頭緊,暫借了去當;隻是到底是主子的東西,我們也終久是要贖的。現時卻求女人想個法兒,先將人救出來纔好。”繡橘便說:“你休將這兩樁事兒絞在一處。莫非還拿這鳳威脅女人去討情不成?”便向小丫頭道:“將這水潑了,另尋潔淨盆兒來!瞧不見女人要梳洗,儘管死站著何為麼?”
一時下人來回說措置罷了,賈母自去歇晌,大師散出。邢夫人往王夫人處坐了一回,心下惦記迎春,恐他本日臊了,心中不安閒,便告彆出來,又往他房中去。迎春聞得人報母親來了,忙接了出去,司棋奉茶畢,邢夫人因說道:“你們下去,我同女人說話。”世人見邢夫人沉著臉,隻道本日惱了,忙不迭出去將門閉上了。邢夫人見人皆出去了,方拉著迎春道:“我的兒,今兒勉強了你。你那媽媽子不像,現在但是打收回去了;到時我令你哥哥嫂子嚴加怒斥這家中之人,必不令他們往外去壞你名聲;那媽媽也送到我們莊子上教人看著,定然不教肇事。”迎春聞言,忙道:“我未曾勉強得。母親滿心疼我,為著我這事也不怕獲咎了二太太,更頂了個馭下不嚴的名兒,我隻要感戴不儘的。”邢夫人聽了,歎了幾聲,拉著他的手道:“你這性子是極好的,隻是太溫厚了些兒;我先時髦將來這府裡,你院中的下人都是那起子黑心人弄的牙尖嘴利的一起子來,竟敢轄製起蜜斯了。”
【第五十二回】戴德典賈迎春垂淚・正家法邢夫人施威
王住兒家的聞得繡橘指桑罵槐,一時臉上紅一陣紫一陣的;又欺迎春平日和順,乃向繡橘嘲笑道:“女人也太仗勢了。你瞧瞧,滿家子的媽媽□□,誰不仗著主子哥兒多得些益?若說我們不得益也就罷了;自從邢女人來了,這裡又添了一名女人的使費,我們也不知背後賠補了多少呢!這賬兒卻如何算?”繡橘不待說完,便照著他臉高低死勁啐了一口,道:“放你的屁!女人何曾找你們要甚麼?我同你算上一算!”那媳婦見繡橘啐他,也自急了,嚷道:“算便算!阿誰怕算不成?當著女人的麵兒,我們且好生算一回;就是到太太麵上,我也不怕!”
一時繡橘等人出來,見迎春哭了,隻道是因他乳母之故,蓮花兒便往外去教人倒洗臉水來。繡橘因趁便道:“另有一件事兒要回女人。昨兒太太令我們查點女人的東西,除那簪子外,竟另有一個攢珠累絲金鳳不知那邊去了。同司棋姐姐說,他說他並充公起來,因覺八月十五便要戴的,便在那書架上匣子內暫放著。依我看,定是同那簪子一處去了。現在隻要問女人一個令下,我便去問著他。女人臉軟怕人惱,我倒是個冇皮冇臉的。況這不目睹就要到中秋了?若再不拿來,到時候如那邊!”迎春聞他這話,倒笑了,尚未曾說得甚麼,便見蓮花兒嘴鼓得高高地出去了。繡橘見了便罵道:“這小蹄子!教你去打水,你卻空著爪子返來?女人現等著洗臉,要你是何為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