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間奉侍賈瑞的世人,隻見他先還拿著鏡子照,落下來,仍展開眼,拾在手內;末後鏡子落下來便不動了。世人上來看時,已冇了氣。身子底下冰冷漬濕一大灘精。這才忙著穿衣抬床。代儒佳耦哭得死去活來,痛罵羽士,“是何妖鏡!若不早毀此物,遺害於世不小。”遂命架火來燒,隻聽鏡內哭道:“誰叫你們瞧正麵了!你們本身以假為真,何必來燒我?”正哭著,隻見那跛足道人從內裡跑來,喊道:“誰毀‘風月鑒’?吾來救也!”說著,直入中堂,搶動手內,飄然去了。
再進這年冬底,兩淮林如海的手劄寄來,卻為身染重疾,寫書特來接林黛玉歸去。賈母聽了,未免又加憂愁,隻得忙忙的辦理黛玉起家。寶玉大不安閒,爭奈父女之情,也不好攔勸。因而賈母定要賈璉送她去,仍叫帶返來。一應土儀川資,不消煩說,天然要妥貼。作速擇了日期,賈璉與林黛玉告彆了賈母等,帶領主子,登舟往揚州去了。要知端的,且聽下回分化。
倏忽又臘儘春回,這病更又沉重。代儒也著了忙,各處請醫療治,皆不見效。因厥後吃“獨蔘湯”,代儒如何有這力量,隻得往榮府來尋。王夫性命鳳姐秤二兩給他,鳳姐回說:“前兒新近都替老太太配了藥,那整的太太又說留著送楊提督的太太配藥,偏生昨兒我已送了去了。”王夫人道:“就是我們這邊冇了,你打發小我往你婆婆那邊問問,或是你珍大哥哥那府裡再尋些來,湊著給人家,吃好了,救人一命,也是你的好處。”鳳姐聽了,也不遣人去尋,隻得將些渣末泡須湊了幾錢,命人送去,隻說:“太太送來的,再也冇了。”然後回王夫人,隻說:“都尋了來,共湊了有二兩送去。”
自此滿心想鳳姐,隻不敢往榮府去了。賈蓉兩個又常常的來索銀子,他又怕祖父曉得,恰是相思尚且難禁,更又添了債務。白天功課又緊,他二十來歲人,尚未結婚,邇來想著鳳姐,未免有那指頭告了消乏等事;更兼兩回凍惱馳驅,是以三五下裡夾攻,不覺就得了一病:心內發收縮,口中無滋味,腳下如綿,眼中似醋,黑夜作燒,白天常倦,下溺連精,嗽痰帶血。諸如此症,不上一年都添全了。因而不能支撐,一頭睡倒,合上眼還隻夢魂倒置,滿口胡說胡話,驚怖非常。各式請醫療治,諸如肉桂、附子、鱉甲、麥冬、玉竹等藥,吃了有幾十斤下去,也不見個動靜。
賈瑞此時身不由己,隻得蹲在那邊。心下正策畫,隻聽頭頂上一聲響,嘩拉拉一淨桶尿糞從上麵直潑下來,可巧澆了他一身一頭。賈瑞掌不住‘噯喲’了一聲,忙又掩開口,不敢張揚,滿頭滿臉渾身皆是尿屎,冰冷打戰。隻見賈薔跑來叫:“快走,快走!”賈瑞如得了命,三步兩步從後門跑到家裡,天已半夜,隻得叫門。開門人見他這般情狀,問是怎的。少不得扯謊說:“黑了,失腳掉在廁所裡了。”一麵到了本身房中,換衣洗濯,心下方想到是鳳姐玩他。是以發一回恨,再想想鳳姐的模樣兒,又恨不得一時摟在懷內,一夜竟未曾閤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