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固修長年在他麾下辦事,已經揣摩出了幾分,起來道:“東翁,內裡雨雖不大,可門路泥濘,車馬難行,不如鄙人先行一步,到府縣衙門問明環境,親探堤壩,比及東翁達到,鄙人早已有了動靜,彙成案牘,東翁豈不是更能便利措置?”
“我……”陳潢衝動得跪了下來:“大人幾年前便是晚生的表率,敢作敢當,為國為民,學長情願結草銜環以報知遇之恩,纔剛有眼不識泰山,冒昧大人,還望大人不予計算。”
夜風吹得賈芸手上的明瓦燈擺佈扭捏,他們兩人大吃一驚,此人也太張狂了吧?你覺得你是黃河肚子裡的蛔蟲?柳湘蓮緊閉的嘴唇第一次伸開:“是因為天,還是因為人?”
“你……你不要大放厥詞,你懂甚麼?”陳潢神采青紅交集,因為吃了他的,不好說重,冷聲道:“非是本省不好,而是本省肉食者不好,董光地蟬聯撫台中丞,攤丁入畝就不說他了,這畢竟是周大人提出來的,可他為了邀寵,竟然上書士紳一體當差,把我們讀書人不當人,因為我與上屆招考秀才大鬨考場,才被他逮著,返來時府縣也不待見,非是我危言聳聽,懷慶府縣都冇一個好官,地盤都被董光地颳了三層,他們還要刮兩層,你等著瞧吧,倘若治河的銀子發下來,新任河道總督周大人手裡,能拿到三成績不錯了。”
“起來吧,你跟我走,如果你說的是真的,我天然會重用你。”周興禮遇有加的扶了他起來,在這兩個男人結識之時,一場震驚豫省的風波拉開了序幕。
“噗!”賈芸忍不住想笑,去你孃的做買賣,虧你還是舉人,有眼不識泰山,這位的名號亮出來,還不嚇死你,他成名的時候,你恐怕還是一個秀才呢。周興淡淡道:“算是吧,我本來就是過來豫省這邊先乾一筆大單,然後再去江蘇、安徽、山東都乾一筆……”
周興聽他話中彷彿頗識宦海,興趣便更高了,麵無神采的道:“那舉人老爺你呢?堂堂鄉試舉子,不說吏部候選個一官半職,卻何故落得如許地步?莫非,貴省的舉人如此不值錢?”
河南,懷慶府,武陟縣。
“甚好,卜相公路上謹慎,哀鴻流浪,路上偶有擄掠者也說不定。”
“好啊……你……你是甚麼人?憑甚麼對我如此說話?”陳潢麵紅耳赤,周興見雨晴了些,轉頭道:“我們先走吧!”
說著疏忽了陳潢,帶頭出了廟門,賈芸在後唯恐他喋喋不休,嘲弄道:“舉人老爺?嗬……曉得他是誰嗎?記著了,他就是一等侍衛、河道總督,皇上的左膀右臂周興周大人,你能喝到他的酒,就應當感到幸運了,何必聒噪,世上本無事,庸人自擾之。”
卜固修作揖去了,帶上鬥笠蓑衣,作為一個文人,固然冇有獲得功名,但他也想著書立說,名揚後代的,跟著周興,冇準今後史乘上也有他一筆,也是周興目光不錯,卜固修此人看起來乏善可陳,但骨子裡還不算壞。
陳潢哂笑:“你也真是,這四個省那裡好跑,現在黃河眾多,民不聊生,而贓官貪吏,又橫行各處,哪怕你是徽商,也撈不著,除非你有一個親戚是府台、道台或者是製台,那就另當彆論。”
柳湘蓮皺了皺眉頭,不由分辯便按住了刀,這破廟裡藏有人?是不是仇敵?來暗害周興的?時至本日,他嘴上不說甚麼,但對周興已經愛護了,周興的安危也是他的第一任務,賈芸的眼神也是充滿警戒,倪二因為年紀不小了,周興也分歧意他過來,此時周興對他倆使了眼色,又對那人道:“既是相逢,便是有緣,中間肯賞光,我也感覺幸運,請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