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勞操心了!”來旺擺了擺手,走到門檻,回過甚來,目光如炬:“捨得一身剮,敢把天子拉上馬,話是說得好聽,但璉奶奶是甚麼人,她動一根手指頭,你就吃不消了。何況,她一定想不到是你。”
“梨園子唱了一夜了,誰另有精力,倒是你去看看。”有農戶道。
“行了,你到底來做甚麼,一句話說了罷。”來旺意興闌珊。
“嘍囉也有一死,大師都死了,纔是潔淨。你固然老,看得也一定透。”興兒搖了點頭,林黛玉說:無足立境,是方潔淨。
薛寶釵說,黛玉這句話的透辟,可比六祖慧能。
“相互相互!”
“我這裡軟玉溫香抱滿懷。呀,阮肇到露台,春至人間花弄色。將柳腰款擺,花心輕拆,露滴牡丹開。”
“我不想與你們結仇,但對你們,實話實說,我冇有太多慚愧。如果有個需求,小弟這裡也有一二十兩,權當點情義。”興兒道。
“你聽我的。”卜固修在一旁道:“寬衣解帶入羅幃,害羞帶笑把燈吹,金針刺破桃花蕊,不敢大聲暗皺眉!”
“好個滑頭,冇見有你這麼奪目的。”俞祿道:“你先彆走,待會璜大爺做東謝你呢,倪二阿誰金剛也要來。”
“定是街上打賭去了,少嘮叨些吧。”
興兒和俞祿固然和好了,但有芥蒂,好不到那裡去,一聽才道:“那行,我等著跟他乞貸用呢,那貨也是個放印子錢的,我不信他敢跟我要息,三街六巷,誰不曉得他倪二講義氣。”
“卜固修,你當真是不顧羞!”興兒大笑。
賭場的人哈哈大笑,隻聞聲戲台前麵興兒又唱道:“繡鞋兒剛半拆,柳腰兒勾一搦,羞答答不肯把頭抬,隻將鴛枕捱。雲鬟彷彿墜金釵,偏宜髟狄髻兒歪。我將這鈕釦兒鬆,把縷帶兒解;蘭麝散幽齋。不良會把人禁害,咍怎不肯回過臉兒來?”
“我說了,是你們瘦驢拉硬屎,瞎逞能。說好話你們不聽,可知是善有惡報惡有惡報,不是不報時候未到。”興兒嘴裡咬著草,靠在牆根上,一邊用手彈了彈靴子上的灰塵。
“來興,你去關廂雇幾匹馬來,我走路愛出汗。”俞祿搖著骰子。
興兒站了起來:“你老這話說誰呢?你如果早明白不就好了?我如果個狠心的,斷不會過來,隻因一有同事之情,二來你們不算我仇敵,但你們又是無辜的,誰讓你們作孽來著,我好說歹說,不是提示過嫂子了麼?”
“穩吃三注……哈哈哈哈!我又贏了!喲,來興,出去賭一把。”俞祿瞥見他,忙著打號召。
“急甚麼,男歡女愛,天經地義嘛!”興兒哈哈大笑,話雖如此,少不得走了出來。
興兒自忖來旺佳耦是王熙鳳得用之人,積年來必定攢了很多梯己,這點錢人家一定放在眼裡呢,劉姥姥一進榮國府,歸去時要給周瑞家的幾兩,周瑞家的底子看不上,可知陪房不缺銀子,本身未免自作多情了,不過也是禮輕情義重,再者也是本身的性子。不管如何說,本身和他們是冇深仇大恨的,隻是因為王熙鳳而牽涉上了。
“好!好!”
“這臭小子!”梨園子的人聞聲換了詞,倉猝也換了皮影,變成張生和崔鶯鶯,一時兩個紙人兒扭捏作態起來。
興兒難以言喻心中是何滋味,緊了緊紅汗巾,茫然若失地走在大街上,又看那過會的熱烈,擠進人群當中,隻見街心有舞獅子的,有走高蹺的,有敲跨鼓的,有打鑼鈸的,鑼鼓喧天,好不熱烈,也有抬著中幡的。一彙入出來,你有多少情感,彷彿隻剩下了歡樂和繁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