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覺得,環兒貴重之處,赫連銘記於心。”
小少年不置可否。
“你不覺得我德行有失,城府頗深?”
半晌,龔琳忽的大聲笑起來,手掌拍著桌子:“我就曉得,那小廝是騙了我不假!你這本性子,那裡會說出那般矯情好聽之話?”
“有杏仁味兒。”赫連扣摩挲著小少年光滑的臉頰輕笑道。
龔琳一口喝了那胡椒味甚濃的薑湯,拿軟帕抹了抹嘴巴子嘲笑:“天然不是。我與你說的乃是我一母同胞的親弟,裡頭那位是我庶出的二弟,很得祖母寵,非使我來接送,真真兒好大的臉麵!我用心不打傘在那兒淋著,歸去好叫她看看我如何個兄友弟恭呢!”
賈環坐在饕樓三層的雅閣裡,神采閒適安好地看著劈麵硃紅滿地的貢院。
不半晌,夏生提著漆盒返來了,龔琳擦著頭髮問道:“你本日在此處乾甚麼?這糟心的氣候,若不是為我那弟弟,便是拿一萬貫寶鈔請我來也是免談!”
賈環奇道:“你這麼的,我倒非常在乎了,一徑說來聽聽罷。”
“你當是豬鬃馬尾呢,還捋一遍!”賈環毫不客氣地嘲道,“我與你說事兒,你且放放這殺心。”
青江隻得無法退了,且要拉著那藍衣小廝一起,誰料那少年拗著脖子說道:“琳哥兒,我家哥兒提起元貞後山與您一見仍舊,當日很多各種未及細談,今請上饕樓一敘,也可聊以安慰!”
赫連扣的心的確要被這少年眼淚絞碎了去,側身一轉,將小孩兒全部團身抱緊了懷裡,不甚諳練地幫他拍背順氣兒,低柔道:“不哭不哭,我在這兒呢,你有甚麼不順心腸儘管說,捅破了天我也替你兜著!”
赫連扣幾乎被他氣笑,伸手捏住他鼻尖道:“我當是甚麼要緊事使你難受墮淚,原還是這些胡思亂想嗎?環兒,你隻這般便受不了了,便覺得本身城府深了,那我這個在詭計缸子裡安穩長大乃至還承了皇位的人豈不早該慚愧慚愧得一死以謝天下了?”
赫連扣與他額頭相抵,低笑:“我不信你不懂,應不該我?”
賈環淡淡撇他一眼:“夏生,給琳哥兒拿條潔淨巾子來,再使後廚盛碗子薑湯,多添些胡椒給他驅驅寒。蓮香,你去隔壁裁縫鋪子買套衣裳,也不拘甚麼格式,隻挑料子好的,賬便記在他龔府大少爺的頭上。”
“敕造榮國府賈氏賈環。”
“本來是他......青河,你與我上去,青江,你看著這車馬。”龔琳一整袍擺,嘴角微勾,看了眼饕樓之上,大風雅方地朝裡走去。
他為人是冷情善變不錯,可那是放在民氣詭譎的現世闤闠,凡是進了家門,他向來都是個溫潤好說話的好哥哥好兒孫,誰曾想,一朝赴死魂到此處,他竟是從冇有半刻卸下心房,不時戴著那假麵,事事存著那機心,對比宿世,可不是叫他惶恐慌亂嗎?
“故交?便是那死乞白賴藏頭露尾的故交嗎?那倒真不如不見!”龔琳冷嘲道,他父親是手握十萬西北軍的鎮國將軍,母親更是現在內閣三號人物小楊學士的嫡女,哪怕是在這個名流權貴數不堪數的燕都城裡也是實打實的一等人物,這般汲汲追求人物他見之很多,早已煩得很了,況他性子又是爽快中透著幾分瘋意,天然說話也不甚好聽。
少女一麵剝著枇杷一麵擔憂道:“哥兒,他是那樣珍朱紫物,我冷眼看著便是大老爺也及不上。您儘管與他說些打趣事,千萬莫要漏了錯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