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順被他唸叨的肝疼。這司徒晉果然不愧是靠筆桿和嘴皮子用飯的資格最老的監察禦史,朝野高低雖說頂數這批逮誰咬誰的禦史們最叫人討厭不過,文官的風骨骨氣卻也實實在在是壓在這些人的脊梁上,在司徒晉之前他已斬殺了三個禦史,現在屍身還在這乾清宮的空中上鋪陳著,此中他手把手教出來的門徒死得最是慘痛,連具全許全尾的身子骨也拚集不劃一,可這老不修竟仿若未見,還是與本身死磕不放,端的是叫忠順惱得恨不能生啖其肉,生啃其骨。
細細想來,赫連扣也不過二十六七,日日躬耕不輟、壓抑賦性,為這大錦,他實在支出很多。
彭索驥領著賈環來到一處觀景假山,這假山不過是淺顯太湖石,雖嶙峋卻不奇俊,又隱在一棵幾人合圍粗細的榕樹以後,非常不惹人重視。彭索驥雙掌貼著假山蓄力大喝一聲,竟是將那數百斤重的假山平推出三尺不足,其下暴露一個黑黝黝的浮泛,瞧著甚為可怖。
彭索驥舒了口氣,讓賈環先行出去,再將牆壁上的燈油槽攔腰截斷,燈油漏了一地,火苗一起順著油跡舔舐下來,他提氣輕身飛速跳出了這底下禁宮,所幸這走道頗長,他的工夫也俊,並冇有任何傷害。
賈環負手看了看天,靈秀鼻尖頓了頓,氛圍裡那絲血腥味兒更加現顯,隻怕前庭已然是血流成河。他今兒也是頭回見著赫連扣殺人,一把鋼槍使得入迷入化、神出鬼冇,倒好似個呂奉先活著,直殺得j□j一匹黑馬也毛髮儘褐,槍上紅色纓穗豔紅遍染。坐在阿誰位置上,事事都須瞻前顧後,未敢有半點行差踏錯,唯恐治下百姓也將他想成暴君苛政,實遠不現在夜肆意輕巧。
虎狼之師齊聲應和,聲浪如海如潮,滂湃大雨也袒護不住這潑天殺氣,這些私兵和禁宮侍衛常日裡瞧著倒是威風凜冽,可到底花架子不能同這些真正見過血的西北軍比擬,一上來便輸了氣勢,當下便被切瓜砍菜般屠了個潔淨。
那佛龕供奉的也並非地藏王觀音菩薩,而是一尊服飾華麗鬢髮如雲的女性人物,那神像線條極簡,卻並不丟臉出其仙顏高雅,然雙臂平攤,一手握花籃,一手卻五指微勾,彷彿也抓著甚麼。
彭索驥驚呼一聲,原是那屍身被風一吹,竟是刹時化作粉塵,不出盞茶工夫,紅衣裡便不過包裹了一具白生生的骨頭架子,金冠磕在棺壁上,收回一聲輕響。
忠順將皇宮翻了個底朝天也未曾找到先皇遺詔,也隻能打起司徒晉的主張,隻是人算不如天年,他到底低估了這塊老骨頭的難啃硌牙之處,現在氣得怒從心中起,恰是想要殺之而後快。
現在龍鱗衛的二把手便是彭索驥,賈環一樣領兵五百尋到了他,二人不及話舊,短短幾句交代清楚原委,這夙來外糙內細的男人咬牙罵著“那狗孃養的忠順壞了老子名聲”,方恨恨用龍鱗衛特有的手腕同知禁宮各處的部下共同西北軍行動。
忠順眯著眼掃了掃殿下,見那老匹夫雖被打得渾身是血,臉上卻仍未有半絲伏輸,嘴裡一邊慘叫一邊顛來倒去地反覆著“賊子誤國,佞幸誤國”,那模樣活像隻一息尚存不甘伏輸的老邁鬥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