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有些悶悶不樂起來。待進了林母正房,臉上的鬱色還未消逝,林母見了,摟著他問道:“我的兒,可如何了?蹙著個眉頭?”林珩率性道:“煩了。”林母一疊聲問道:“但是功課太難了?”林珩點頭,整小我滾進林母懷裡,一言不發。林母急了,問道:“我的小祖宗,你這是仔嗎了?真真是要活活急死我!好歹也說句話。”林珩忙道:“成日家的不出門,父親又不在家,冇人教我新的學問,狠無趣。”
林海細問林珩道:“這幾日功課可背了?字可寫了?”林珩答道:“功課已呈上,老爺到書房案上一看便知我這幾日可勤奮不消功?”林海唬他道:“可越來越嬉皮笑容了,臨時記下,若功課做得不好,一併罰了。”林珩調皮一笑,並不往內心去。
林海見他有些含混的模樣,不免講起這“功過格”的來源。“國朝之初,有位袁黃先生,少時有位孔先生與他批命‘某年考幾名,某年當補廩……五十三年八月十四日醜時,當終究正寢,惜無子也。”林珩聽到此處,便想起來,這位袁黃先生就是了凡,他的《了凡四訓》,疇前他有一名老友奉其為圭臬,他倒是從冇留意過,隻聽過幾耳朵罷了。
林海雖受的是“父子之愛,不成以狎”的正統教誨,平日也常聽人說:“愛在內心,狠在麪皮”。但到底是膝下空虛了十數年,才得了這麼一個兒子,那裡情願立起父子間的端方,鬨到兒子對他有敬無愛,父子二人不能靠近的局麵,偶然間就放鬆了端方、縱起林珩來。林珩見他不是那等陳腐的人,天然樂意父子二人密切無間。
這背麵的故事他倒也曉得,了凡見孔先生的批命無一不準,覺得命數已定、淡然無求,便浪蕩放縱。厥後碰到一名雲穀禪師,禪師笑他也是位凡夫,說道:“命由我作,福本身求。”勸他要“擴大德行、力積德事、多積陰德”,便能逆天改命。袁黃服從雲穀禪師的教誨,誓行三千善事。雲穀禪師便給了他功過格,命他每日所行之事,一一登記,自判功過。袁黃如此行過後,孔先生的批命垂垂不準,十年後,命格已全改,最後四十歲上還得了個兒子。
現已是初伏氣候,驕陽如火,氣候悶熱得緊,稍一行動就遍體生津,汗濕羅紗。林海牽著林珩的手往園中去,園裡梧桐整齊、茂林修竹、濃隱蔽日,一股清冷之氣直侵人肌骨。因夏季炎炎,林母恐林珩禁不得暑溽,是以忙將書房挪到如是園中的“倚玉軒”中來。
正笑語喧闐間,有賈敏身邊的大丫環冰雪來報喜,說是榮國公二太太有喜了。林珩聽了一驚,這是賈寶玉要降世了?一不留意,差點栽倒在地,幸虧身邊的丫環們跟得緊,忙一把將他抱住。林母見了,撫了一下胸口,嗔道:“這麼粗心。”又看了一眼扶著他的丫環,說道:“碧溪奉侍得好。”叫身邊的大丫環賞她一副金甜瓜耳墜。碧溪忙謝賞,林母轉頭對冰雪道:“叫二太太按例送去賀禮。”
一時,林府上空飄刮鷂子來,有金魚、老虎、蜻蜓、美人、南極仙翁等款式,五彩繽紛、燦豔多彩,下頭都是丫環們在控線。林珩一時髦起,也不坐了,站起來拿著一個大孔雀鷂子要自個放。林母見他有興趣了,隻笑著叮嚀他:“細心顛仆。”林珩跑了一陣子,這鷂子也垂垂升到空中去了,林母笑著誇他:“放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