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敏連續嘔了好幾口血,帕子都染濕了,冰雪忙取出帕子去擦,卻止不住那滴滴答答的杜鵑血。換了好幾張帕子,賈敏才垂垂止住,但是胸前衣衿已是一片血痕。賈敏握住冰雪的手,艱钜道:“去把姐兒帶來。”冰雪哆顫抖嗦地出去叫人尋黛玉來,夜露見她袖子上有血跡,大驚失容道:“這是如何了?”冰雪將她狠狠一推,低嚷道:“快去。”一麵親身去打了水來給賈敏梳洗,咬著牙幫賈敏換了衣裳,賈敏還叮嚀道:“去點了熏香來。”
且說林海腳步帶風奔到了承瑛堂門口,望著那半掩的黑漆木門,反而有些遲疑,事情已經一目瞭然,那些問罪的話都不必說了。少年恩愛伉儷,現在已成陌路寇仇,正盤桓中,院門“吱呀”一聲,門後探出一張光亮的臉,笑語盈盈道:“老爺來了,夫人這會子醒著,纔要打發我去尋老爺……”林海心中湧起一股討厭,徑直走了出來。
林海一刹時彷彿老了十歲,他淡淡地掃了賈敏一眼,像是在看她,又像是看不見她,失魂落魄地走了出去,出了門檻,幾乎被絆跌一跤。守在外頭的冰雪趕緊伸手去扶,林海狠狠將她踢開,大步走出了承瑛堂。冰雪見勢頭不好,何嘗見過林海這般對待承瑛堂裡頭的丫環,又懼又怕,從地上爬了起來顧不得去追林海,一閃身就進了閣房,恰好瞧見賈敏嘔了一口心頭精血,惶恐地大呼了一聲:“太太……”
賈敏這纔回過神來,慎重道:“媽和你父親商定了,把你嫁回外祖母家去。今後凡是有事,儘管去尋你外祖母和你二舅母,婚事必然,你是她們家的人了,她們絕對會護你全麵。寶玉,寶玉,或許就是你的夫君。”
林海勃然大怒,又是妻妾相爭,本來就不該納了何氏,偏賈氏自作主張,現在倒是作繭自縛了。背主告發,林海向來最不恥這等奸惡小人,嫌惡道:“先送到家廟裡為她主子唸佛消災罷。”秦氏低低應了,慮及英姐兒和桂哥兒,不免說了一句:“那英姐兒和桂哥兒呢?”林海心中煩躁,草草答道:“你先接過來養著罷。倒是她們兩個屋裡的丫頭們都不能留了,有知情的一概暴斃。”
林海閉了閉眼,狠心道:“灌了藥再放出去。”秦氏心頭顫了一顫,驚叫道:“老爺,吳嬤嬤一片忠心,決然會守口如瓶……”林海將手一揚,止住秦氏的話頭,淡淡道:“隻要死人和啞巴纔不會說話。”秦氏心中一悸,張了張口卻冇敢持續討情,心中又愧又悔不該過分粗心,有些事越是親信就越不該讓她知情。
黛玉雖小,但也知“婚嫁”二字之意,心中不祥之感愈濃,又驚又怕,惶然如失群孤雁,小身子竟然抖了起來。賈敏抱著她,怎會不知她的惶驚駭懼,趕緊撫著她的肩背道:“彆怕,記著媽說的話……”
黛玉驚覺氛圍有異,猶疑地看著賈敏,賈敏將她摟在懷裡,附耳說道:“媽曉得姐兒是個聰明孩子,現在有句要緊話兒要交代給你,你必然要牢服膺住。”黛玉承諾道:“是,我必然記著。”賈敏摩挲著她的小麵龐,心中儘是遺憾,我的心肝肉啊,可惜為娘不能夠看著你成人了,淚水不由落了下來。黛玉隻覺鬢角一濕,心中甚覺不祥,小聲地叫了一句:“媽……”
林海見她明白過來,內心略微一鬆,如果秦氏真死護著吳嬤嬤,他還真不好脫手。這件事情毫不能再有知戀人,天下冇有不通風的牆,也冇有不會泄漏的奧妙,除非冇有奧妙。林海心中一警,俄然想起來,倉猝問道:“這信從那裡來的?”秦氏天然不會為何姨娘坦白,直言道:“我原也未曾狐疑,還是何姨娘用心訪查出來知會我的,連這遺言信也是何姨娘使了戰略賺出來給我。又兼著碰到劉夫人那回事,我纔信了。”